日看见的李睢便已是骨瘦形销了。
明华抿了一下唇:“这几日天凉了,哥哥的身子便也跟着不行了。”走进屋,听见屋内的咳嗽声,明华闭上了嘴巴,快步走近又走到床帘后。
红昭也想跟着走进去,却被一道虚弱的声音开口制住了:“不要进来。”
隔着几层纱似的床帘,红昭看见了明华隐隐绰绰的身影,却未曾看见李睢。卧房里有下人替他端来了圆凳,红昭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一阵淅淅索索的细碎声音,红昭终于看见了床铺上被扶起依靠着躺着的人影,他疑惑地开口:“世子殿下,你不是要见我吗?怎么又不要我进去。”
李睢的声音隔着纱传了出来:“这样便好,病气太重,不好传给了你。”
红昭没有怀疑李睢的说辞:“好罢,你要同我说些什么吗?”
李睢像是笑了一下:“想同你说许多话。太多了,一时间反倒说不出了。”他顿了一下,“我听人说,今日龙袍做好了送过去了。红昭,你开心吗?”
红昭的唇弯了一下,眼睛也亮了起来:“开心呀!那日殿上你替我说话,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若我做了皇帝,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样说说话便很好了。”李睢咳嗽了一声,“看到你高兴,我也很高兴……红昭,我叫你来,是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明华从帐子后走出来,端了一个小盒子递到红昭面前:“太子要娶我,为的是李氏的兵权。现在……虎符一分为二,一半与你,一半由我李氏保管。”
红昭好奇地望了望木匣中,伸手从中取出一块黑铁似的半边小老虎:“给我了吗?”
李睢的声音从帐子后传来:“咳咳、如今把这个送给你,你自己悄悄收好。一者是为你不要做一个被人架住的傀儡。红昭,我知道你的处境并不好,也不想皇宫变成你的牢笼。江将军强势、蒋大人清高、太子性子孤僻偏执……不论如何,不要叫他们鱼死网破伤了你。红昭,你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皇帝吗?”
红昭顺着李睢的话疑惑地问:“如何?”
李睢喘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不要专情,否则既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你偏爱的人。江桁的生母金氏,当初何等受帝王偏爱,又何等命薄……红昭,你比先帝更受掣肘。”
红昭没听明白,但李睢已经继续向下说去了:“将虎符给你,二者……是为我李氏不必再因此受君主怀疑。我临州李氏世世代代从未想过要借兵起事,先帝不信,太子也不信……红昭,我希望你能信。如今把虎符与你,你若需要时便去临州找明华。”
红昭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虎符收好了。他又听见李睢虚弱的声音:“这几日病了,我总是想起从前。想起从前同你赌琴……输给你的那张琴。”
红昭跟着回忆了一下,语气有些遗憾,也有些不满:“是呀,可惜来了京城却未能一并带过来。再要买时,却又找不到更好的了。你病了,也不能陪我弹琴了。”
李睢的声音低低的:“以后你做了皇帝,总会有更好的。我当年……”李睢有些恍惚了:当年轻裘白马少年郎,不知人间愁滋味,又自视甚高、轻狂无羁,才至输琴也丢心,又至今日连命也要留在异地他乡。他那时太年轻,不知道何为婉转、何为迂回,只知一条路走到底,待撞得头破血流之时便已经来不及了。
李睢后悔过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了。为了年少时骑马过街时的惊鸿一瞥,为了一个虚幻缥缈的绮丽幻梦,他好似辜负了所有人,也辜负了自己:被他退亲的闽氏女、对他失望的父亲、为他担忧落泪的妹妹……那年冬日里为求娶红昭长跪不起落下的病根,如今终究要了他的命。他本就难活,却偏生长途颠簸只为了见这最后一面……可是京城的冬日来得实在是太早了,好似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