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又有妇人感慨：「彼时红颜，不过君王一笑。今朝白骨，竟成千载罪名。」

唯有某一夜，长安城外有风轻掠，旧宅断墙内，一具石制琵琶残碎于尘土间，仍隐约可见刻诗：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胶上弦。」

石缝间长出一枝红梅，独自盛放于寒夜中。

无人记得她是谁，

只知有那样一位女子，

曾让两个王为她疯、三朝为她变、万人为她恨，也万人为她倾心。

历史将她封为「妖妃」；

可若她当年不是女子，或许早已列名青史。

而她那句轻轻的遗语，彷彿还在空气中回荡：

「若有来世，愿为男儿，不事权贵，不依他人。」

【全书完】

0030 番外．来世为你

幽冥之下，无风无声。

传说每一缕亡魂，都会于轮回的轮转盘前稍作停留，递还一生记忆，再换来来世之命。

今夜，盘前坐着一人。

他衣着不整，眉眼削瘦，眼中却有着不同于凡间的静意。

他已等了很久，身影几欲淡去，却始终未离。

直到那一道熟悉的轻音，踏进这无光之境。

她来了。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衣角无尘，神情淡淡。

那曾惊艷天下的眉眼，如今只余静与倦。

她本未打算多看，只是冷冷与轮转神说：「不愿再为女子。请赐我男身，来世不再依附男子。」

话音未落，背后传来一声轻唤：

「怜儿。」

她浑身一震，缓缓转身。

那人站在一盏幽灯之下，目光清澈，不再是那个醉于声色、挥霍国家的昏君，只是一个男子，虚无之境中，静静看着她。

「高……纬？」

他轻声一笑：「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等妳。」

「等妳忘了荣宠，等妳摆脱命运，等妳再来见我不为王妃，不为皇宠，只为你自己。」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时无语。

良久，她低声问：「你……不恨我亡国？」

他缓缓走近，伸手覆上她的指尖，轻声道：

「若没有你，我也不过是活着的行尸走肉。」

「我早知，我宠你不过是借你烧尽我的命运；我信你不是为朝堂，而是为自我生存。」

「所以……你来世若为王，我愿为臣；你为将，我为你最忠心的兵。」

「哪怕你转生为走兽，我也会甘心与你同生于山林，同饮露水，同走泥泽。」

她睫毛颤动，喉中微哽：「……你竟……真的待我这般深情？」

「不。比你以为的，还要深。」

「我知道你恨过我恨我昏庸、恨我自私、恨我未救你。」

「但我这一世……唯一认真做过的事，就是爱你。」

轮转盘缓缓旋动，阴司之光如星点落于两人之间。

神官声音如雷而远：

「冯氏，来世许转男身。然尔与高氏，虽非亲执兵刃，然亦涉杀伐之孽，魂质沉重。天道难容，需削其福报，并贬入凡兽之类，同受百年尘劫，方可再得转生为人。」

她望向高纬。

他朝她伸手，温柔问道：

「愿意么？」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回握。

「若来世不再为女，能与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