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瞬间包裹住她疲惫不堪的身躯,那些筋骨中积攒的恐惧,似乎也在渐渐舒缓。
她轻轻阖眸,任那两个婆子用细软布巾,轻轻拭去她身上沾染的污秽。
温水流过她的肌肤,仿佛要将那些北境人肮脏的目光、那些恶毒的话语、那些侮辱的触碰,通通洗涤一空。
婆子们的手法轻柔熟练,既不会碰痛她身上的淤青伤痕,却又能妥帖地清洁每一寸肌肤。
广安公主靠在浴桶边缘,长长呼出一口气。
帐外喧嚣声仍在继续,远处隐约传来厮杀的呐喊与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
烽火连天的北境王庭,已然是一片混乱。
然而,方才的那些恐惧绝望,此刻竟像被温水一点点浸透、溶解,消散在这静谧的大帐内似地。
她微微侧耳,能听见帐外不远处沈云朝沉稳有力的声音,正低声指挥士兵们加强巡防,调度兵力。
那声音定海针似地,令她心中安宁了不少。
“沈云朝...”
她无声地默念着这三个字,眼角泌出一滴清泪。
她多么庆幸,此刻,沈云朝就在咫尺之外。
那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那个她在绝望中不敢奢望的救星,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北境的风沙再凛冽,也吹不散她心中这一点暖意。
敌军的刀刃再锋利,也无法斩断她与他之间的羁绊。
只要他在,她便无所畏惧。
大帐中袅袅升腾的水汽还未散尽,广安公主沐浴更衣后正对着铜镜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忽闻帐帘轻响。
沈云朝裹着风沙走进来时,肩头玄色披风被血渍浸透,滴落在地毯上洇出一朵
朵暗红色的血痕。
“你受伤了?!”
她丢下银梳起身跑向他,素纱襦裙扫过满地薄绒地毯。
沈云朝欲将受伤的左臂藏入袖中,却牵动伤口闷哼出声。
广安公主眼尖瞥见他肩头渗出的血珠,顿时红了眼眶。
“不过是些皮肉伤。”他别过脸去,喉结忍耐滚动,“已传了军医过来。”
“让我看看!”她上前两步,跑的急了,发间新簪的海棠花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衣襟。
沈云朝呼吸一滞,未及反应,已被她一把扯开了左襟。
“公主不可!”他慌忙按住衣襟,耳尖涨得通红,“男女授受不亲......”
“抱都抱过了,清誉早没了,还在乎这些虚的做什么?”
“方才在那北境王帐,你抱着我杀出去时,怎的不讲究这个?”
她指尖抚过他颤抖的手腕,“若不是你,此刻我怕是连尸骨都寒了。”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沈云朝借机转身欲走,却被她从身后一把紧紧抱住。
素纱下的体温透过血衣传来,他登时浑身僵硬如铁。
“公主......”
“别动。”
她将脸贴在他染血的背脊,“让我看看你的伤。”
沈云朝长叹一声,终是任她解下外袍。
被鲜血浸透的绷带下,他壮实肩膀上一道三寸长的刀伤正翻着血肉,在昏黄烛光中触目惊心。
广安公主指尖抚过那伤口,沈云朝闷哼一声,咬紧牙关。
“疼么?”她泪如雨下。
“比起公主受的苦,这不算什么。”他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我帮你换药。”她嗓音沙哑,命婆子替她去取些金疮药来。
婆子急忙领命去了,金疮药乃军中常用之物,婆子很快便将换药一应用物端了过来,识趣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