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荔枝摆弄着大辫子上桃红色的辨穗,不温不火的接话,“还能什么,左不过喝粥,吃杂样包子。”又想起了一桩事,打开衣箱上的锁,抓了一把钱出来给锦书,愧疚道,“早说了凑份子给张妈妈置办辞路饭的,前几天一直不得闲,拖到今天才想起来。”

宫里的老人都有这个习惯,趁着腿脚还灵便,尽可能到各个熟人那里去告别,围坐在一块儿说个话,续个旧,表示以后不能再轻易来问候了,这叫“辞路”。

张妈妈是前朝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嬷嬷中的一个,自从承德皇帝的铁蹄踢翻了大邺朝的门槛,蹋进了紫禁城的那天起,她就像哑了一样,不是万不得已绝不开口,对前朝的事只字不提。熬到了六十岁,临老了,一个宫一个宫的挨个儿辞路,与其说是和人告别,倒不如说是和这紫禁城告别。到底她年纪大了,各所的宫人都按老礼敬她,从月俸里拿些出来,私底下问御膳房的大太监买上一只鸡,一斤羊肝,一窝丝的面,给她做鸡丝汤面,涮羊肉加小料吃。估摸着今天轮到掖庭,大家早就准备了,只是这个院里的人大多要上夜,唯独锦书一直在,就把事托付给她了。

锦书笑着推辞,“你那份我垫上了,也没几个钱,算了吧。”

荔枝执拗的往她手里塞,“我们逢着主子高兴或者好日子还有另外的赏钱,你可靠什么呢?快拿着吧。”

锦书接了捏在手心里,贵喜又说起家里的事来,说他爹整天就爱提溜个鸟笼子晃悠,家里兄弟九个,老大好票戏,唱黑头,还花钱买脸。他妈死得早,上面八个大的会找食吃了,数他最小,养不活,就请师傅净了身送进宫。这么多兄弟单送他一个,说着满脸的愤愤不平。恨归恨,过两天又到了探亲的日子,老头子肯定要到宫门口来看,他已经把月例和主子打赏都归置好了,横竖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怎么都是顾念的。

宫女们唏嘘一阵,想起自己来,虽然宫里地位还不如太监,好歹身体是齐全的。父母送女孩儿入宫倒不为旁的,不过每月能挣几两银子,家里按时按节还能得着赏钱。也有人家是想送女孩见见世面,学点规矩,宫里调理出来的,连主子娘娘都伺候过了,还怕伺候不了婆婆吗?好名声有了,往高枝儿上攀也顺遂,回头找个好夫家。要是配个侍卫或者笔帖式,逢着有好机缘再一提拔,过不了几年就升发了。所以宫女一般没什么压力,反正熬个三五年的,放出去就齐全了。

木兮哀声一叹,转过身去擦眼泪,“今年我妈来不了了,上寒的时候‘过去’了。”

春桃连忙支起身子拉她,“快别哭,戌正要上夜的,你这一哭被人看出来,别说你,家里老小都要跟着掉脑袋。”

贵喜实在憋不住,便小心翼翼道,“锦书姑娘,往年都没见你家里人来,今年怎么样?”

锦书的眉间闪过一丝怅然,“我家里没人了,听说还剩下一个弟弟,如今流落在外死活不知。”

这是头回听她说起私事,早前也料到她身世必定凄苦,这宫里的苦人儿比比皆是,只不过她好像和别人不同。至于哪里不同说不上来,也许多了点平静,少了些功利。明明比那些妃嫔好看得多,却甘于埋没在这掖庭里做杂役。谦恭柔顺之外又有一副铮铮傲骨,在那花架子下笔直的站着,有种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气度。宫里历练出来的每双眼睛都是雪亮的,可是看不透她,她不像是外面送进来的,倒像是本来就长在这紫禁城里的……不敢猜,猜多了怕不好,人人都有秘密,何必去探究呢!

西一长街的打更梆子响了一下,贵喜忙站起来抖了抖袍子说,“我走了,今儿刘太监身上不好,我给他上钥,回头把钥匙交敬事房就完了。”又压低了嗓门道,“别声张,明儿我弄几个芋头番薯来,咱们埋伏在炭里,下了值再吃。”

一屋子的半大孩子,听了这个都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