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玺没说实话。其实从妈妈去世后,他有些自暴自弃,莫名迷恋疼痛。在这些时候,他可以什么也不思考,甚至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就这样失去知觉,是不是就会见到妈妈了?
回到家后,顾语和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周爸爸。周寻知又心急又担心,愧疚自己忙于工作、没有保护好孩子,立刻打起电话解决这件事情。
“别担心了,以后没人会欺负你了。”顾语和拍拍周玺的肩膀,个子小小、却一副自诩老大的样子,手里还握着冰激凌。
再过几天,这个可爱妹妹要回国了,周玺有些舍不得。
“告诉你一个秘密。”两个人坐在花园里,顾语和突然道。
“什么秘密?”
“其实我爸爸没有强奸我,也没有打我妈妈,但是他坐牢了。”女孩又一次语出惊人。
“为什么?”
“为了妈妈。”顾语和出神地盯着对面的红花,层层叠叠、大开大合,“那是什么花?”
“月季。”
“我妈妈也喜欢种花,但没种过这种。”
周玺沉默了会儿,突然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语和抬头看他。
他伸出手,拉起袖子露出伤痕,“其实这些是我自己弄的。”
“疼吗?”她伸出手慢慢摸着,深深浅浅,有些还没愈合。
“疼。”周玺一动不动,“但是感觉舒服一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妈妈死了那天开始。”他老老实实答,突然有些脸红,“这几天和你玩很开心,就没有再弄了。”
女孩看着他,表情复杂,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盖住那些伤疤,“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再疼了,你来中国找我好吗?”
周玺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突然有点想哭,用力点点头,“嗯!”
十余年后,书房,夜深人静。
一个肤白青年正伏案整理资料,纸袋档案堆成小山,面前电脑显示屏亮着。
他突然停下手边动作,双眼雾气蒙蒙,仿佛缺氧般喘着气,垂下头哭起来。半晌后,他停止抽泣,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针管,猛地往自己手臂扎去,针孔处迅速凝结一颗豆大的血珠,他的额头浮现起密密汗水。正当他准备扎第二针时,突然响起了邮件提示音。
这个点怎么会收到邮件?
周玺放下针管点开看,随意地往下浏览。发件人叫叶骋予,来自中国,说自己的女朋友曾经被治疗过,病情又复发,想继续咨询。周玺下滑浏览着,突然顿住。
顾语和。
他从回忆中出来,开始敲字回复邮件,“......I ? am ? Dr. ? Sasson's ? assistant. ? Please ? contact ? this ? email ? address ? in ? the ? future: ? ......”又点击删除、清除了这两封收回邮件。
数月后,餐桌上,周玺突然开口,“我准备回国读博,已经拿到录取了。”
周寻知叉子上的牛排掉了下来,“这么突然?”
“嗯。”周玺淡淡道。
“回去干嘛?你学校不是就有老师要你?”
“回去找对象。”周玺切着小排,“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找不到?我得抓紧。”
“开玩笑你也当真?”周寻知不信,“不对,我说话你什么时候听过?”
“喜欢的人让我回去。”
“那你的助理工作怎么办?”
“再找个吧。工资太少活太多,早不想干了。”周玺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