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英殿内。
灯火通明。
圣人已经年逾六十,端坐在主位上,满头银白发丝,眼角皱纹明显,此刻脑子痴癫尚未发作的时候,看起来倒是精神奕奕,他一身明黄色五爪龙袍,看起来不怒自威。
“你今日在朝堂之上,为何要忤逆朕意,难道,你也想要学三皇子,谋逆作乱吗?”
这话说得很重,圣人倒不是真的担忧靳星渊会有谋反之意,只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本就是一人独揽大权,权力地位几乎仅次于圣人,他存了敲打之意。
靳星渊听圣人言辞,心中惊诧,心道圣人这是看他坐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不久,风头正盛,春风得意,打算好好敲打他一番。
一身绯色飞鱼服湿透了,湿衣服贴在身上,浑身发冷的靳星渊赶紧恭顺跪地,跪在圣人脚下,磕了一个很重的头,额头都磕红了一片,他维持着这个卑贱的臣服姿势,闷声道:“陛下,臣不敢。”
“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臣只是您手中的区区一把刀,只会服从您的命令。”
“今日,怎么一把刀会有自己的思想,胆敢反抗自己的主子了?”
圣人自上而下地睨着靳星渊,嘴唇嗫嚅,开口揶揄道,话里话外都充满了寒意。
“陛下,臣年幼失怙,万幸得温老侯爷收养,悉心抚育,这才有臣的今日。”
“虽温老侯爷一时糊涂犯了错事,可祸不及妻儿,还请陛下开恩,饶过他们一命。”
靳星渊是跪伏着说完这么一长段话的,他的姿态驯服,说难听点,活像是一条脖子上被拴上枷锁的恶犬。
“你真是这么想的?”圣人问道。
“陛下,臣有罪,臣有私心。”靳星渊决心赌一把,他回禀道。
“哦,靳星渊,你说说,你有什么私心?”圣人开口。
“臣心悦于温家嫡女温明月,少年慕艾,因而想救下她。”靳星渊如实回禀道。
“哦,爱卿喜欢她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很正常,朕能理解。”
“起来吧,一直跪着怪累的。”
圣人并不太记得温明月这一号人,也许曾在宫宴上见过一两回,可他这辈子见过的人多了,不重要的人在他印象中总是面目模糊不清的,他只记得她是温明寒的嫡女,好像是上京美人榜上近年排名第一的美人。
得了准许,靳星渊这才起身,立于圣人的身侧。
“既然喜欢,为什么你以前不朝朕讨要她?你是朕忠心耿耿的臣子,想要一个女人,同朕说便是,朕愿意给你赐婚的。”
圣人放缓了声调,口气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高兴。
“臣配不上她,不敢心存痴念。”
靳星渊道。
其实,靳星渊是有些后悔的。
如果他在半年前,凭借着锦衣卫指挥使的无上权力,凭借着圣人对他这把刀的盛宠,倒是可以试着对镇远侯府的嫡女温明月强取豪夺,求圣人开恩赐婚。
这样一来,温明月脱离了镇远侯府,成了靳家主母,如此一来,之后镇远侯府发生的灭门之灾,温明月恰好可以躲逃过去。
只是他当时觉得指挥使这个位置看起来风光,却不晓得什么时候会遭殃殒命,甚至于累及全家。
他这样身处无边黑暗的人,配不上站在熠耀光明处的她。
“如今出了三皇子谋逆一案,温明寒牵涉其中,这下子,你想要一个叛臣之女,这可有些难办。”
圣人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倒是有几分愉悦。
他正发愁新上任不久的锦衣卫指挥使没有一丝一毫的小辫子呢,不太好完全掌控。
如今,靳指挥使倒是将小辫子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