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伤的太重,手指都凝在静固的血泊中。
楼西胧将身体压的更低一些,犹豫半晌,才终于将试探鼻息的手指伸出。
还活着。
在察觉到鼻腔呼出的微弱气息之后,楼西胧先是松一口气,而后无数复杂的感情涌上来,让他盯着昏死过去的翟临的眼睛,都涌出几分痛恨如果翟临好好的呆在京城,他们就不会面临今日的困境。
可这世上又哪有如果呢。
他已经为救翟临这个这前世杀他的仇人,踏进了的这九死一生的险境。若救不出翟临,他连自己的命都要赔进去。
牢中阴寒,伤重之后无力御寒的翟临,脸上已经冻出了蛛网似的青紫筋络,浑身更是冰如寒铁。楼西胧知道,自己若这么置之不理,他可能捱不过这一夜了。
楼西胧低下头,解开衣裳,将好不容易才积蓄起一点热量的胸膛袒露出来。而后俯下身子,用敞开的衣服裹住翟临心口,以一个不会压到他的姿势,将身上仅存的热量传递给他。
翟临脸上冻出的青紫,慢慢褪去了。近乎静固的血液,也慢慢流淌起来。
身体他处都冻的没有知觉,只有胸腔里还有一股热气的楼西胧,望着借由他的体温,度过这漫漫寒夜的翟临,竟有些想笑,不是笑翟临,他是笑自己自己上辈子死在翟临手上,这辈子反而是舍了命的去救他。
他若不姓翟就好了。
他若不姓翟,不是翟将军独子,他绝不会救他。
维持着这个姿势的楼西胧有些撑不住了,他匍了下来,只靠手肘支撑着,胸前的热气也要散的差不多了,他感到意识正在离自己慢慢远去。
就在此时,昏死过去的翟临竟是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就看到悬在面前的口唇。往上,是楼西胧在火光下明暗昳丽的一张脸,往下,是他袒露的脖颈与胸膛。
翟临几乎在看到这一切的一瞬,就断定了这是一场幻觉。或许是濒死之际,最美的一场幻觉了吧。
翟临定定看着面前的人,身上钻心剜骨的疼痛,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真的置身一场幻觉。
也是知道黎明将至,楼西胧从泥淖中将意识挣扎出来,按住地面,直起了身体。他在此时才看到,身下的翟临,眼睛是睁开的。
翟临染血的两瓣嘴唇翕动,像是想要叫他。系好衣服,将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用衣服层层包裹起来的楼西胧,向他在唇边竖起一指,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哪怕是在翟临自以为的幻境中,他也听从于楼西胧的话。
失血过多的晕眩感与身体失温带来的感知颠倒接踵袭来,本想仰起头,看梦里的楼西胧要去往何处的翟临,意识又重新跌回了黑暗中。
……
开阔官道,两面树木都被狂风吹的摇曳。在前方开道的人,忽听身后一阵马嘶,回过头,竟是马车被勒停了下来。车帘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
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权臣赵息玄。
“牵马来!”他向身旁人吩咐。
前方策马开道的护卫勒马转身,“大人,马上就要下雨了,您还是回马车里去我们连夜赶路,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赵息玄仿若未闻,牵了下人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开道的护卫不敢耽误,纷纷加紧速度跟了上去。
“驾”
“驾”
狂风已起,暴雨也至。上一刻马蹄踩过,地上落叶飞旋,下一刻大雨倾盆,马蹄所过之处,皆溅起一片水花。
身上锦绣华服,很快叫刺骨的雨水浸的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雨水自眉骨蜿蜒流下,只在闪电劈下时,从昏暗中窥得绵延不绝流至下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