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新垂眸不语,也不动。
关月旖叹气,“去吧,倒两杯来……关键是我想喝热水。”
其实她不想喝,
真的。
八月底的天气,热得不行。
谁喝得下热水啊!
但……
姜书远的样子真的……好像分分钟就要吐血昏厥了。
听说是关月旖想喝水,张建新这才低着头站起身,去倒水了。
张建新一走――
姜书远松开了按压住心口的手,猛烈地咳起嗽来。
关月旖见他实在狼狈的样子,赶紧从行李里翻找出张建新的手帕,递给了姜书远。
姜书远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接过手帕说了声谢谢,便用手帕捂住了嘴。
他被气得咯了血。
看着手帕上的血迹……
姜书远愣住。
但让他发愣的,并不是血迹,
而是这块男式手帕的陈旧。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纸巾并不普及。
无论男女,多会准备几块手帕随身备用。
张建新的手帕被浆洗得很干净。
花纹也普通,就是男同志惯常用的格子纹。
但,手帕已经被洗得很软、很薄,根本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而且挂纱得比较严重,完全变了形。
不难看出,这是一个贫穷、但爱干净爱整洁的男孩子的东西。
他爱干净,所以手帕也被洗得干净,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丁点污迹,甚至还透出肥皂的清新微香;
他很贫穷,所以……哪怕手帕已经残旧到这个地步,也被他小心保存至今,舍不得换。
姜书远忍不住想起来,
汪见雪一个月的零花钱就是二百块;
汪见雪的衣柜里,随便一条裙子都要三五百块钱;
汪见雪的零食,小时候是家里保姆做的各种点心,改革开放后,每天进口巧克力、糖果不断;
汪见雪从很小的时候起,冬天陪着她奶奶去北戴河泡温泉,夏天跟着她妈妈去海南游泳;
汪见雪她……
姜书远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砸在了手帕上。
当张建新端着两杯热水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就是这一幕:
原本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背,整个人散发出颓丧、难过的气场,还正捧着一块旧手帕默默垂泪。
再仔细一看――
姜书远手里拿着的帕子还挺眼熟,好像是他的?
张建新将两杯热水放在桌上,一杯往关月旖的方向推了推,
一杯……
他犹豫半晌,才把另一杯热水往姜书远的方向推了推。
等到姜书远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眼里的泪水已经不见了。
他神色如常,将张建新的手帕往自己兜里一揣,端起了张建新递过来的热水,还平静地对张建新说道:“谢谢。”
小心啜饮了几口热水以后,
姜书远觉得舒服多了,这才放下了杯子,又问张建新,“小张,你姑姑现在人在哪儿呢?”
张建新把头扭到了一边。
关月旖叹气,答道:“姜叔叔,是这样儿的……张惠兰现在人在广州的周镇派出所里。但我们不确定,派出所到底能关押她多久……”
姜书远一听,“小关,这是怎么回事儿?能跟我说说吗?”
其实,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已经不存在闹个别扭,这事儿就不存在的地步。
于是关月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