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对不起”不断在神识中重复,似梦魇如影随形。

强行自幻境中抽离出来,秦子玉心头的痛苦和绝望更甚,甚至吐了一大口血。

他艰难张嘴喘气,隐约生出一种直觉,若心魔不除,他恐怕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渡劫。

可他的心魔如何除?

……除非云殊回来,除非,云殊回来。

心底冒出的声音,让秦子玉不由心悸。

他知道他的记忆被有意封存了,他更知道他忘记的并非无关紧要之事,他忘记了一个人,一个总会让他道心不稳、无端生出难过的人。

那个人叫云殊。

秦子玉手搭在自己膝头,慢慢收紧,弯下腰,紧绷起的身体弯曲成突兀的弧度。

第三次试图突破,依旧不成功,在幻境里那个人被他亲手所杀,与他说他并不想听的那句“对不起”,之后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反反复复,都是同一幕幻境,那个人一次次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他走不出来,也驱散不了。

如此又是二十年,倏忽即逝。

如同噩梦的幻境不断纠缠着他,反反复复,秦子玉早已精疲力竭,被体内紊乱暴动的灵力反噬,一次比一次所受内伤更重。

他疲惫靠向身后山壁,悲绪涌上心头,几乎想要自毁。

不该是这样,为何会是这样?

秦子玉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始终没有答案。

身侧的青禾剑忽然动了,剑身出鞘,在秦子玉无力抬起的目光注视下,仿佛有灵性一般,不经他灵力驱使,自行在他面前挥动起来。

青禾剑并未炼出过真正的剑灵,原本绝对做不到这一步,秦子玉咳嗽出声,已无法思考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变故,他艰难想要施灵力将之召回,手指动了动,又似鬼使神差般,轻轻顿住。

青禾剑的剑刃比之前更显锋利,寒意逼人,即便在这不甚明亮的洞府中,挥动起来时依旧耀目生辉,甚至隐约带出了一些灵光。

秦子玉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眼花了,努力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不断挥动的剑。

那些灵光持续闪现,直至越来越清晰,青色灵光在虚空中排出字形,渐映入秦子玉漆黑眼瞳中。

“静心,不必多想,我在。”

最后一笔落下,灵剑也仿佛耗尽了全副精力,哐当落地。

秦子玉眼睫缓慢动了动,目光落过去,颤抖伸出手,去捡那柄剑。

青禾剑已自行落向他手中,剑柄微微发热,熨帖着他手心。

理智告诉他该松开手,下意识的动作却握得剑柄更紧,一动不敢动。

微弱的灵力萦绕在他手心,淡青色流淌,不是他的,是自那剑柄上升起的,属于这剑本身的。

青禾剑是秦子玉的本命剑,剑中灵力与他同是木灵力,又仿佛有某种微妙的不同,秦子玉闭起眼,抱着剑靠回山壁,心跳得有些快,那些纷杂错乱的心绪却逐渐趋于了平稳。

或许是那一句虚空中显现的话,也或许是这一丝微弱的灵力起了作用,他确实得到了安抚,神识中再无一丝杂念,竟就这么慢慢睡了过去。

这次他终于做了一场美梦。

梦中的场景是仙界,他与那人在一起,祭天道结连理,千千万万年从未分开。

没有伤痛,没有争执,更没有绝望。

再醒来不知是多少时日以后,他的内伤已然痊愈,原本抱在怀中的青禾剑业已自动回了鞘,安安静静躺在他身旁,并无半分异状,仿佛之前那一幕幕,皆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象。

秦子玉盯着那柄剑,怔神半晌,剑柄轻轻敲地,他心头一松,没再触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