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殊心乱如麻,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人设。
他一生爱憎分明,但脾气算得上温和,尤有耐心。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会忍一点。除了冤鬼,从来也没人被他吓成这样的。
“我不是还没凶你吗?”盛君殊忍不住提着腰带,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你害怕什么?站起来。”
衡南像个秤砣一样向下坠着,两只腿好像承不住身躯一样,踉跄了半天才勉强站住了。她也不认错了,低着头木然看着地面上的影子,两手抠着腰带上的穗子。
“这次怎么回事?”盛君殊问。
她不答话。
“你们俩有什么矛盾?”盛君殊又问。
她还是不答话。
“你跟我讲讲,她怎么惹你了?还有上次那个。”盛君殊觉得事情总有个前因后果,他试图引导她,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你别怕,受了委屈师兄给你做主……”
衡南不抠了,只是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做这种事?”盛君殊刀背在地上猛地碾了一下,瞬间将树枝断成几截。
衡南让他的冷声发问惊得猛地瑟缩了一下,穗子从手里划出去,摇摆两下,绽开了黏在衣服上。
盛君殊顿时被后悔的情绪淹没,收了刀,心里极不是滋味:“问话而已……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怕吗?”
吧嗒吧嗒的,是衡南的眼泪滴下来落在脚背上。
盛君殊一后背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简直要崩溃,拽过她企图擦眼泪的手握在手心:“你跟我说,师兄不骂你。”
“……”衡南的手在他掌心挣扎着,抽了好半天,抽出来了,她退了一步,没进黑暗里:“就是想做。”
“什么?”
她沙哑地重复了一遍:“不为什么,就是想做。”说完,她抬头以空洞而执拗的眼神看他。
盛君殊的表情讶然。
衡南的瞳子一点点颓丧灰败下去,到了临界点,淬上股美丽的恶毒的笑意。这样的恶毒,和沉静婉丽的她交缠在一起,好像张被打碎又强行拼合的违和的脸,无法统一。
盛君殊看着她,表情渐至于冷肃。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由于1.10有重要考试,本文停更至1.10,11号开始恢复正常九点日更至完结。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很抱歉~
旧影(七)
盛君殊觉得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师妹有这么矛盾狰狞的脸, 就像天生怕腥的人脸上猛然被扔了一条鱼一样,即便他宽容,即便他的神思并不敏感, 也让他感受到了痛苦,感觉到了疼。
他深深看了衡南一眼,转身就走。
抽身,是他下意识的反应,是他多年以来避害的本能。
风吹竹叶,叶片抖动碰撞,飒飒作响。
正明亮的一弯月。
胸腔里却慢慢地, 沁出一汪粘腻的闷痛,他在夜色里吸入刀子般的冷气, 这冷气仿佛割开了喉管,不然怎么会漫出一股铁锈味?
他走得略微慢了些, 一面走,一面想。那种感觉, 就好像用力把胡乱缠绕在墙上的藤蔓拔除, 干净是干净了, 被侵略的砖石上留下了空空的洞孔, 它自己也碎成了块。
背后一阵清脆的铃铛响, 一股风急急地扑过来,他后背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凝神等着,可那股风在离他衣角很近的地方猛然停下, 似乎是冷静了。
风吹过来,铃一直没响起过。
慢动作结束,万物声响回归,海啸没扑上来,就已黯然退潮。
但他闻到幽幽的一缕香,很纤细的,又敏感。
盛君殊目光一凝,银白的月光在他瞬间抬起的刀背上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