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1 / 2)

盛君殊觉得这样抱着师妹倒很暖和,她也不冷,索性单手抱着她,拉过衣服往她身上一盖,抚摸她的头发:“累了就睡。”

衡南不认床,只认他,伏在他怀里,让他摸了两下,不一会儿便呼吸匀沉。

他将衣服铺好,把师妹放下,自己也躺在身旁。

闭上眼睛,心头沉沉却地压着很多事情,毫无睡意。

张森做他的秘书有一千年了。

这样算来,他和张森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和师弟师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得多。

一千年朝夕相对,都不足以让张森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而身边的人早就心中含怨,这些年来,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做人,众叛亲离,是否太失败了?

白雪面容浮现在眼前。娃娃脸,杏仁眼,一派天真的相貌,息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他心中有愧,无数次回忆起这张脸,他总想把这张脸铭刻在心里。

师兄对不起你。

可是这份记忆,还是渐渐地模糊了。

过了太多年,说过太多次对不起。年轻气盛的骄狂是最大的无知,事实上他总是很无力,比如白雪触柱,衡南坠崖,子烈半途而废,简子竹殒身,牌坊碎裂,垚山倾覆。

除了徒然留下一条命,这些没有一样他能阻拦。

他的文学武术根本只学了个半吊子,短暂的练功生涯就结束了,师门都不在了,他存在的意义究竟又在哪里。

他花了一千年日夜修补着一只破船,夜以继日地追赶着这个意义。

但他没有想过,也许这本身就没有意义。

在白雪触柱再无轮回的那一刻,这船就再也修复不了,一切都结束了,垚山已经完蛋了,绝于丹东掌门。所谓的起航,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可是,如果大师兄没有意义,盛君殊又有什么意义呢?

“师兄。”

盛君殊怔了一下,拉回神智,衡南在他怀里不安地上下蹭着,一声一声,急促而含糊,“师兄,师兄,你等等我,等等我……”

这是做梦了。

火烧得噼里啪啦,他按住衡南的手,盖好了滑落的衣服:“等,师兄等着你。”

低头见衡南浓密的睫毛簌簌地抖,嘴唇弯起,罕见地露了股没有刺的娇态,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他撑起来拍着她,在摇曳的火光中,顺口问:“等你干什么?”

“等我拿剑。”衡南仍快意地笑着,“我为你死。”

盛君殊望定她,没有动。

他一千余年的人生里,在人生的最谷低,一剑碎寒江,破空而来,铮然一响,霹雳弦惊,定在他面前。

那是一句告白。

旧影(三)[一更]

熹光照着弯月形的薄刃, 把它映得泛白,刀在盛君殊手里转了个向,以一块鹿皮仔细擦过, 吹了吹刃,盛君殊坐在洞口,一条腿屈起,握着刀侧头向外看。

海是厚水粉涂抹的蓝紫色,和淡黄的天混在一起,雾蒙蒙的一片。

白天比夜晚看得清楚,这里是群峰背面, 距离外峰景点有人和交通的地方,有两三公里的路程。

阳炎体自愈能力强, 睡了一晚,后背伤口只剩下浅浅的红痕。盛君殊把衣裳抖了抖, 勉强穿回去。衡南也起了,跪坐在石室里皱巴巴的外套上, 身上穿着那件闪光面料的oversized衬衣。衬衣料子很硬, 揉了一晚上依然平整, 像她自然垂下的顺直黑发。

她把粉紫色的粗针毛衣套在外面, 两只手交替拢着头发, 动作慢慢的,带着少女起床时的一点慵懒。晨曦之下,她的手背白得发光,睫毛显出褐色, 哈欠起,飘起一团如云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