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满地银杏叶,疾步往前山上赶,走了几步又慢下来。
比剑在仪式靠后的时候,展示法器更是压轴,是娱乐的节日,大家都狂欢,迟了一点不要紧,没必要这么赶。
但是他既然不在,也该给别人说一声,万一惹得师父师兄担心不好。这样想着,他又加快了步伐。
等他紧赶慢赶到前山,主祀已结束,宴席都开了,桌上的瓜果飘香,溪水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夜空中一轮明月。
幸好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四周吵嚷,弟子们三三两两说笑着。
他从桌与桌之间慢行穿过,就像个透明的游魂穿过了热闹的集市。
“衡南师姐太漂亮了……”
“……多少年没见到过这么惊艳的《山鬼》。
“让衡南师姐跳出来了……”
“……我下午申时就坐在这儿了,专程等着衡南师姐……”
“衡南……”
“……衡南……”
所有的话题,全围绕着“衡南”二字,盛君殊听到一半,猛然顿住脚步,所有喧闹灌入脑中,脑子里“嗡”地一下
每年祀山鬼,主祀有一场《山鬼》祀舞,向来是由最美、人气最高的女弟子完成,今年,上一个师姐刚刚退下来……
校场上师妹的缺席,手肘上多出的淤青。
鸡啼一声就锁住的门,深夜里久久不灭的灯。
“千万别迟到了,衡南师姐也在的。”
衡南怀揣着月亮似的希冀,小心翼翼地凝望着他:“师兄,你去祀山鬼么?”
“自然是去的。”
有了这句承诺,那她便等得,忍着,千辛万苦地,为他开一朵花。
……
他四处寻觅衡南,圆月下酒宴正酣,三十个师兄比过了剑,处处都是划拳声。银杏叶咔嚓咔嚓地响着,他一口酒也没有喝,在宴席上寻遍,直到新的法器展示都结束。她从台上退下,退出宴席。
他还是没找着她。
《山鬼》**顿起,萧声如剑,黑色扇子“哗”地抖开,犹如蝴蝶展翅,那道惊艳的影子腾空飞起,雪白的腿和足,红色的前后摆,在空中“呼”地荡起,一道色彩泼进水中。
千年之后,竟然在这处小小的剧场里。
盛君殊见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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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二)
盛君殊先是被这近乎惊艳的美丽镇住片刻, 旋即目光随着她一起慢慢上升,衡南腰上,有个生锈的锁扣。
今时不同往日, 她不是飞上去的,是靠威亚吊上去的。
威亚是要靠人拉的。
跟着她进去的肖子烈,现在正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
盛君殊转过脸:“谁在后台?”
肖子烈的手指忙不迭地转换孔洞,腮帮子鼓起,睁大眼睛,“唔唔”地使着眼色。
他倒是想说,腾不开嘴啊。
一首《山鬼》让他吹得七零八落, 他低下眼,浓密的睫毛落下, 学这个曲子时他还小……这箫是师姐拿的道具箫,不仅扎嘴, 音准都没在调上。
肖子烈侧头,盛君殊身影有一半埋没在黑暗里, 慢慢走向后台。
他怎么觉得, 师兄今天气压有点低?
后台一片漆黑, 脚步腾起呛人的灰尘, 这里看起来空无一人, 空气中却有诡异的、咯吱咯吱的收绳声。
盛君殊“嚓”地点亮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个亮晶晶的脑门。
跪在地上拉绳的小小身影一抖,两个巨大的黑窟窿转过来看见他的瞬间,仅存的三根毛发瞬间像摸到电击球一样竖立起来, 小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