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开的窗户中,谷寒诧异的看了屋内的宋初一一眼,她不知何时坐在几前,面前铺了一块白帛,正在垂头认真的绘着什么。

“大人。”那老者向谷寒施礼,用周语询问,“使节可曾休息?”

“不曾。您前来所为何事?”谷寒道。

“我王接见使节。”老者简单的回了一句。语气客气,但话中的内容却丝毫不委婉。

谷寒压下满心恼怒,淡淡的颌首,进屋向宋初一禀报。

“使节请您进屋稍候。”谷寒道。

老者原本准备领了人就走,可没打算在这里久候啊!在门口踌躇片刻,才抬脚进了屋。

“接引官员俞承见过秦使。”老者思量之下,比之方才稍稍放低了姿态。

宋初一还礼之后,说了一声“请坐”,便埋首继续作画。

俞承见状,不禁着急起来,君主一个不快,他可就不用在蜀国混了啊!

如坐针毡的忍耐了半晌,俞承忍不住催促道,“我王分外重视与大秦的邦交,因此决定即刻接见使节,不知使节此刻是否方便?”

作为使节,还有什么比两国邦交更重要的事情?俞承话中隐晦的劝说宋初一,你那些不重要的画赶紧放一放。

“俞接引稍安勿躁。”宋初一终于搁下了画笔,吹了吹白帛上的墨迹,“您且过来瞧瞧。”

俞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靠近案几,目光落在白帛上时不由睁大了眼睛。那白帛上山高水远,雾气氤氲之中隐现一名半裸的美人。美人背对观者,芙蓉面微侧,体态丰而不肥,瘦却不见骨,她身上衣物从肩滑落挂在臂弯里,露了一半美背和半个酥胸,墨发若沾了水,有几丝贴在脊背、脸颊……

“这,这是……”俞承满面惊讶的看向宋初一。

巴蜀之地的画,颜色鲜艳,但线条生硬,多把事物夸张化,宋初一这种画法是她在游历之时从一个无名士人那里学来,被她更进一步的完善了。

宋初一深深的明白,对于男人来说,若隐若现远比一丝不挂更能引起兴趣。朦胧的惊鸿一瞥,其震撼效果,远比直接看见正面要强烈的多。况且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哪怕宋初一画技举世无双,也未必能画出蜀王喜爱的那一种。所以只能抓住所有男人审美基本一致的地方,譬如优美的颈项和背部、不盈一握的腰肢,圆润丰满的臀和胸。

宋初一从来不怀疑这个结论的可靠性,因为其来源,是她那一颗若汉子般同样热爱美人的心。

“走吧。”宋初一很满意俞承的反应。

俞承回过神来时,画早已被卷起来放入竹筒内。

宋初一走到廊上,侍女撑开一把很大的孟宗竹伞提她遮雨,而后被数十人簇拥着上了车。

谷寒披起蓑衣,骑马随行。

雨细细密密的洒落,并无丝毫声音,一如宋初一现在的心绪,悄悄转变着却不露丝毫端倪。

自从重生以来她一直步步为营,就连救籍羽的那次,看似冒险,其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这一回她必须要赌。没有时间让她再回秦国与赢驷细细商量,倘若赢驷不信任她,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更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打算更长久的追随,赢驷便必须要值得她追随才行。这与谷寒对她的试探不同,赢驷要她成为智囊,而不单单是一把利刃。

“秦国使节到!”

通传的声音将宋初一从思绪中拉出来,她整了整衣冠,将装着美人图的竹筒递出去给谷寒,自己则捧着符节和国书下了马车。

夜雨中,侍女撑开伞替宋初一遮挡,她缓缓步上阶梯,黑色的宽袖大袍随着动作微微摆动,划出的优美弧度是专属于士人的从容。

谷寒从身后看着她,那份气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