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成半个小时后才从病房出来,她哭得泣不成声,管家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期间还晕厥了片刻。
而他再也没有叫过任何人。
凌晨两点,穆锡海出现第一次休克,大批医生赶往病房内进行抢救,一小时后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
凌晨三点三十七分,病房内传出第二次心脏监测仪报警响,所有医生再度进入,这一次抢救时间非常短,前后不到二十分钟,我透过那一方玻璃窗看到屏幕上的曲线归为一条横波,而不断给穆锡海进行按压的医生停止了手上动作,他对进行其余急救措施的大夫摇了下头,护士拉起白被单盖在穆锡海脸上,他们集体转身出来,对家属鞠了一躬,“节哀。我们尽力了。”
鸦雀无声一秒后可心匍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沈碧成才压回去的眼泪在可心的不断哀嚎下又一次喷薄而出,她捂着脸放声痛哭,穆津霖与周逸辞沉默进入病房,跪在床边落泪,低喊了几声父亲。
我呆滞的脸上划过一道道濡湿,心里被割了一下,又烫了一下,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老爷,将我缠裹其中不得逃脱。
光洁的窗子倒映出我此时的面容,无动于衷的,波澜不惊的,和深深的陌生。
第一百一十六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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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锡海的葬礼定于三天后早晨八点钟整,在滨城第三殡仪馆的吊唁厅举行。
他去的非常匆忙,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无比惊讶,甚至将电话打到庄园与穆津霖那里,再三确定消息是否属实。得到肯定答复后,都沉默很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月多前穆锡海还谈笑风生为我举办生日宴会,结束时他笑着对所有人说,等孩子出生满月邀请众人再聚。
话犹在耳,可过去才仅仅百天,他便撒手人寰。
这世上从此再也没有那般风光显赫的穆锡海。
一切都将化为尘土灰烬,慢慢被淡忘于岁月的长河。
他算计了一生,也死于一场算计。
他看清了一些人,可有些人他至死还以为是好的。
沈碧成的冤情还有浮出水面时,可他却永远不能为自己的死找到答案。
穆宅上下布置为一个巨大的灵堂,所有人都面色凝,一言不发,悄无声息,像全都死了,失去了灵魂,无限哀愁。
大门口挂了两盏硕大的白灯笼,在瑟瑟春雨中浮荡。
下雨了。
我伸出手,冰凉的雨滴打落在掌心,头顶和衣袂,时而激烈的风声似乎要将灯笼里的蜡烛吹灭,可它很顽强,逆风燃烧着。
里里外外所有艳丽的颜色都被白布蒙盖住,整个家宅沦为一片缟素。
灵堂上两颗高高的蜡烛中间夹着一鼎香炉,里面焚着三炷往生香,味道一点点散出,缭绕的白雾将穆锡海的遗像变得那般模糊,他笑着,平和的笑着,这样看很慈祥。
可我永远难以忘记他握着我的手说他很庆幸,庆幸自己如此霸道,才会在他生命的最后拥有了我。
这是多么讽刺而可笑。
我面无表情站在庭院里,仰面凝望贴在门侧的恕报不周四个字,他去了。
这里的每一幕场景,冰凉惨白,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真的去了。
他死于我的阴谋,死于我这双他温柔握过的手。
人生兜兜转转,不是身处算计,就是算计别人。
我没有错,但我终生无法抹去我的罪孽。
我伫立了很久,久到脚底发麻小腿僵硬,我依旧没有离开,我不知道穆锡海灵魂是否还在,死去的人能不能看透阳世一切奸诈与黑暗,他会不会想要掐死我,恨透了我这张演戏而多变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