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水月相识已有千年, 彼此间的关系亦敌亦友, 利益相悖时他们恨不能拧下对方的头颅来盛酒, 但利益一同时,也不失为可以交付后背的好盟友。

总的来说, 关系不算太差,但在溟州这样的大环境里, 人和人之间想要亲近也亲近不到哪儿去。

至少没可能比自己的分身还亲密,让水月魔尊没能认出分身,反倒先认出他这外人来了。

然而细想之下, 封应又琢磨明白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落月渊和九阳谷这天气都险山恶水到了姥姥家, 压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自个在九阳谷就住的不太舒坦, 身上的衣服在进了大阵后, 很快就因没有灵力支撑变成凡衣,被炎热的天气烧成了灰。

水月魔尊身上的衣服虽破, 却好歹还能蔽体呢。

人啊, 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想来这几百年里,水月是一刻也没歇过眼,为了不赤身裸体地活着,只能不停地在拔剑碎石, 哪儿还有闲心关心他那两分身长得什么样,用的什么剑, 平日以什么形象示人呢?

再加上镇压大阵能够屏蔽神识的感知,水月魔尊又向来眼高于顶, 对旁人漠不关心的那劲儿和蔚椋差不了太多。

没能认出自己的分身,反倒先认出了下属,这事儿发生在水月身上,可太正常了。

自负可不是好事,水月啊水月,怎么被落月渊磋磨了快有三百年,你还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封应在肚子里默默地腹诽着,心里却乐得老上峰被一时失察,被他们蒙在鼓里。

更别说他这百年里过得百般不痛快,却没想到还能见到个比他日子更不舒坦的人,那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舒坦多了。

不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还算什么魔修?

嘿,他们溟州,就是这么民风淳朴,与人为善!

对于水月之前向他提出的“为何来此”“是否破解了漱玉阵法”的疑问,封应没有回答,反倒带过这个话题,假模假样地寒暄了起来。

他踱着一双纹身繁复的赤足,缓缓走到阵法边缘,嬉笑道:“啊呀,尊上,不愧是您,在阵法里都勤修不辍,强身健体!哪像我,成日就是在九阳谷里不是呼呼大睡,就是游手好闲地溜达,术法都生疏了啊……”

这也是魔修久别重逢时常见的氛围。

越是强大的魔修,脾性就越是怪异,谁手里还没个成千上万条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