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6 / 12)

天都在盼望着有点什么像样的事让我来做,这盼望总是落了空。每过去一天,我都像在黑暗的台阶上踩了个空,心中空落落的。人吧,活着就要活那一线光,人谁不想往亮的地方走?我的一线光在哪里呢,先要当上个科长,然后再一步步上去。坐在这张桌子前面,眼前就是这一线光。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倒成了向往的目标。我在不知不觉中把别人的目标当做了自己的目标,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不清,办公室真能改造人啊。

马厅长带小袁去北京开会了。这天厅里分柚子,每人两袋,一百斤。丁小槐叫我一起把柚子送到马厅长家去,大徐开车。我说:“你们俩送去算了,三个人两袋柚子,吃都吃了!”徐师傅在一边说:“去吧,一起去。”大徐平时跟我关系好,听他这么说我就去了。去工会拿柚子的时候,丁小槐在里面翻来翻去,要选大个的,他对工会黄主席说:“马厅长家的。”黄主席也帮着选。怕那些来领柚子的人心里会怎么想我,我站在一边不动。把柚子抬到小车上,开到了中医研究院,我和丁小槐抬了柚子上楼去。开了门丁小槐叫马厅长夫人“沈姨”,我也跟着叫了一声。丁小槐说:“柚子是黄主席帮着选的,这一次的都不怎么大。”沈姨说:“卫生厅就没买过一次好柚子,你回去跟黄主席说别发算了。”走下楼来大徐说:“送脱手了?”丁小槐苦笑着点点头。大徐说:“今天运气不错。”

回去时丁小槐在半路下了车。大徐说:“今天运气算不错,沈姨没说什么。”我说:“我们辛辛苦苦抬了柚子上去,她谢谢都不说一声,别说泡杯茶了,还说什么?今天就是你要扯我来,害得我鼻子都碰扁了。”他说:“这叫碰了鼻子?这是给你一个留点印象的机会。”又说:“你不知道,去年丁小槐扎扎实实受了一烙铁呢。”去年分柚子是丁小槐送上楼去的,沈姨嫌个太小,说还不如不要。丁小槐硬是搬了下来,又运回来,把自己分的两袋中大个的塞进去,小的换出来,再送去。沈姨说:“就知道有好的。”我说:“怪不得今天要把我扯上,找个垫背的。柚子送到家里还要受烙铁,天下它偏有这样的事。不知马厅长知不知道?”他说:“这些小事,我想他不知道。刁钻古怪那一套是娘们儿的脾气。”我说:“我还以为丁小槐他分半边马屁给我拍呢。”

星期六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丁小槐说:“我今天早点走,我妈妈住院了,一大堆事堆在那里。”我说:“谁也不是苹果树上结的,别说早走,请几天假也是应该的。”他刚走,袁震海就从北京打了电话来,说马厅长明天回,要厅里派车去接机。我把事情告诉了刘主任,他说:“丁小槐去不了,明天你也去一个吧。”又打电话给孙副厅长几个人,再叫上我一起到小车班安排车。我说:“两个人要这么多人去接?”他说:“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星期天上午我去小车班,丁小槐已经站在那里。他说:“听说小袁他们要回来了,我也去看看。”一会儿孙副厅长刘主任几个人来了,我一看人这么多,就有点紧张。刘主任说:“挤挤还是能挤下。”我算一算,两部车连司机八个人,再加上马厅长和小袁,正好能挤下。孙副厅长说:“怎么样老刘?会不会挤了点,还有行李呢。”我望望丁小槐,他赶紧往车边走去,站在车门口。去不去我是无所谓的,可现在人都站到了这里,偏偏把我剔出去,实在太难堪了。我希望刘主任说句话,我和丁小槐都不去了。刘主任说:“去去,大家都去,挤一点就挤一点。”我感激地望了刘主任一眼。

听到广播的通知,我们都到三号出口去等。孙副厅长走在前面,我也跟着走。我本来跟在人事处贾处长后面,这时丁小槐似乎是无意地插到我前面,在出口前站住了。这倒提醒了我,我发现几个人按职位自动地排成了一线,刘主任和贾处长还在相让着要对方站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