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她的情绪马上被调动起来,兴奋得克制不住。这个人不坏,可也不是当个人物的材料。她没得到提拔,一肚子牢骚,痛心疾首,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像这样把喜怒都写在脸上,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这样想了我又去想象自己的表情,调整着微笑的分寸,把自己的脸放在心上欣赏。欣赏一会儿又醒了似的,狗屁你!你还有表演表情的机会?还不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痛痛快快做个人算了。可是,一无所有的人能痛快起来?
尹玉娥说得兴奋,忽然住了口,望着我显出欲言又止的神态。我望着她,她又低头看报去了。我到外面遛了一趟回来,听见她正在给谁打电话,听了一句“还是你说好,你说管用”,就挂了机。我坐下来,看到她一眼一眼地瞟着电话。好像接到了她的指示似的,电话铃响了。她并不像平时抢着去接,而是对我努一努嘴。我接了,是中医研究院舒少华打来的,约我晚上去他家。他原是研究院的院长,全国有名的骨科专家。放下电话我觉得奇怪,舒少华找我干什么?我去看尹玉娥,她低头看报,用一种反常的沉默掩饰着什么。
晚上我去了舒少华家,刚一敲门,门就开了,好像他站在门后等着似的。他很热情地跟我握手,我说:“舒教授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可以效点犬马之劳的?”他说:“坐下说,慢慢说。”亲自给我倒了茶。他说:“小池哪年分到厅里来的?”我说:“八五年。”他感叹说:“唉呀呀,一个抗战都快打完了。还是研究生分来的吧。”我点点头,他说:“你还发了不少文章吧!”想不到他对我这么了解,难道想要我跟他一块做什么课题?我说:“也发了那么几篇。”他很有兴趣地问我都写了些什么,答应下次有文章了由他推荐,那是灵的。我疑惑着,难道无缘无故有人会送一个好处给我?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他话题一转说:“人才啊,小池你!可惜我们厅里不重视人才,只看谁跟得紧。”我说:“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想法总不同一点,人家有人家的标准。”他说:“这就是问题,严重的问题!中央说要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我们厅表现在哪里?空炮倒是放了不少!轰隆隆震得山响,还是一个空炮!你看小池你研究生毕业都这么多年了,还被放在这么一个位子上,那些提上去的都是什么人?”这话倒撞在我心上了,我含糊地点点头。他说:“水利厅的事你听说没有?”我说:“听尹玉娥讲了几句,不太清楚。”他说:“大家齐心协力,硬是把吴厅长扳倒了,开创出一番新局面。”他把水利厅的情况说了一番,暗示着那些参与的人都得到了回报。他说:“我们卫生厅是不是也要来这么一下子?现在什么年代了,讲民主讲法制的年代,还搞一言堂,搞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那一套?卫生厅不是谁的家天下。”我点着头,心里想着:“我怎么相信你舒少华上台了不搞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呢?你儿子是怎么评的职称得的奖?也看不出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见我点头,就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封打印好的信给我看。信是写给省委的,列了马厅长七条罪状,第一条是专制独裁一言堂,第二条是好大喜功,第三条是以权谋私任人唯亲。舒少华说:“条条都有杀伤力的,说第一条吧,谁有不同意见都要被整下去,我就是被整下来的,你也算一个。他上台七年多,弄下去的副厅长是五六个。说第二条,这几年盖了不少住院大楼,外面漂亮了,亏空是多少?这是一个火药桶,早晚有一天要爆炸的。第三条,以权谋私,省人民医院那么多医生,偏偏是他儿子出国!省卫生系统那么多专家,偏偏是他自己得了何利何梁奖金!五万港币呢。我有一点不同的看法,就把我撤了。”我看了这封信背上出了汗,一共七条,条条都不虚。我把信还给他,他说:“没造谣吧。”我说:“是那么回事,那么回事。”他说:“我们找你有两个目的,一是请你说说中医学会这几年评奖的背景,再就是看你愿不愿意在信上签个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