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17)

圣的光环,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显露出凡俗的甚至颓败的真相。我心有不甘,不甘,但别无选择。于是,一切都有了一个新的起点,这是另外一种人生。一切都是过程,一切都是瞬息,大人物也逃脱不了这种悲剧命运。于是,抓住了瞬间就抓住了本质,抓住了永恒。此生面临的全部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我,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世界是一盘棋,而那棋盘上的老将,就是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实在令人沮丧,令人绝望。把世界放下来,我就轻松了,可这种轻松比沉重更加沉重。一个知识分子,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他承受。因此,他需要把天下千秋放在心上。可今天,他们的意义世界被摧毁了,基于这种意义的身份也失去了。我不能再抱有希望,再抱有希望我这一辈就没有希望了。可要我从心里把世界放下来,斩断对世界的任何念想,那几乎就等于要把我自己杀死。我对自己不能那么残忍,我下不了手。我不能绝望,我绝望了就真的绝望了。我叹息着,从今往后,活下去需要勇气。身后的事不必去想,远处的事也不必去想,想了也没有意义,因为你无能为力。人不能骗自己,又不能不骗自己。骗自己是太残忍了,可不骗自己也太残忍了。当生命的真相不加掩饰地在眼前显现,我真的没力量正视。

我盯着如来的像看了很久,想看透那神秘微笑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我明知道那种笑意只是出自工匠之手,可还是摆脱不了一种神秘之感。和尚说:“施主摇支签吧,我们庙的菩萨是很灵的。”看来市场已经渗透到庙里来了。我说:“真的有灵吗?”和尚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要看施主是否有诚意。”有诚意就是要把钱拿出来,与门口卖香的妇女并没有什么两样。由一种奇怪的心理支配着,我也学着别人跪到那蒲团上去,有模有样地磕了三个头,用那两片竹板打了卦,是胜卦。又拿起竹筒摇了几十下,摇出一支签来,走过去递给和尚。他问我说:“求什么?”我说:“都有些什么可求?”他说:“有财喜,平安,前程,婚姻,人有的这里都有。”我想着菩萨也真管得宽啊,就说:“求前程吧。”他拿着签在有着很多小方格的木柜里找了一会儿,递给我一支签条,说:“施主大喜了,上上。”我交给他五块钱,他说:“上上签是十块,难得难得。”我只好把那张五块的票子收回来,给了他一张十块的。我去看签条,上面写道:

勿言一信向天飞 泰山宝贝满船归

若问路途成好事 前面仍有贵人推

明知是虚构,我心里还是有点高兴。忽然记起有人说过,云峰寺几个法师因争着要当住持,闹得不可开交,官司打到了市里,最后大家轮着当,风波才平息了。我问那个和尚是否真有此事,他头也不抬说:“出家人不问世事。”我就算了。出了大庙的后门,我沿一条小溪往山顶走,渐渐地没有人了,后来连小溪也没有了,就到了山顶。山风吹了起来,我的衣服兜满了风。我双手抱膝坐下,晴空下远远看见江水绕山而过,几艘运沙船逆流而上,还有些快艇载着游客来回穿梭。一会儿又有大客轮到港了,鸣着笛,沉闷的声音隐约传来。江对岸的房子灰蒙蒙的一片,几幢新耸立起来的大厦成了城市的亮点。还有很多高楼正在建设,大吊车铁臂的移动依稀可辨。桥上车来车往,我盯着一辆红色的小轿车,看着它慢慢地移到江那边去了。当那辆车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之时,我开始设想里面坐的是什么人物,他们又要到哪里去。生命的真谛就在这些平凡的瞬间,除此之外并无它物。很多年来支撑着我精神大厦的天下意识千秋情怀,不过只是一种心灵情结罢了,它的全部意义就是对一个人的心灵意义,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为什么要信其有而拘束了自己呢?我为自己虽然活着却失去了本源意义而沉重,却又警惕着任何建立新的本源的努力。毕竟我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一个渎神者,我看清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