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起陆无惜的下巴,非要将这女人想得格外坏,才能为自己的所为寻得恰当的借口。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调查十八年前的真相,不需任何人在旁指手画脚。”
她直直看进陆无惜的双眼,墨色的眼瞳深处映照出一张冷若玄霜的脸孔。
说完,她足尖微旋,将那薄薄的信纸踏在脚下,稍稍用力就把它碾破。
陆无惜眉梢微扬,毫不介怀卫梓怡的态度,面露浅笑:“卫大人还记得便好。”
话音未落,湖岸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纷乱的喧嚣声中,卫梓怡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
走水、救人。
陆无惜翻身落地,转眼就将面罩重新戴好,卫梓怡则已然提刀掀开船舱的门帘,大步朝外走,立于船头朝浓烟滚滚的方向望去。
就近的顺安坊内有宅院燃起大火,住在周围的民众自发组织救火,端着木盆水桶进进出出,可火势凶猛,没一会儿就蹿上屋顶,梁柱被烧得通红,地面灼烫无以落脚。
热气扑面而来,着火的房屋三丈以内不可近人,参与救火的百姓束手无策。
屋梁坍塌,火海中竟传来一声惨叫,其声清脆,应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儿,受困于火场之中,恐怕难以逃生。
众人心头沉甸甸的,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却无人敢闯进屋里救人。
便在这时,众人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有人兀地冲进火海,屋前地面上余留一行湿溻溻的水迹。
噼啪爆裂之声不绝于耳,滚滚浓烟与炽烈的火光同时挤占视野。
卫梓怡跳下冰湖,在水里蹚了一圈,本已将身上衣裳全部湿透,可入火场不过片刻,衣服便已被蒸干了不少。
她用濡湿的衣袖捂紧口鼻,火海中温度奇高,裸?露在外的皮肤须臾便被灼伤,所剩时间已然不多。
避开迸溅的碎木,她凭直觉在火海中穿梭,循着方才那一声尖叫的来处往前行进,找到倒在地上的少女。
那女孩儿压在一根倒塌的木梁下,已毫无声息。
卫梓怡快步走过去,来不及探其鼻息,管她是死是活,先带出去再说。
她目光四下一扫,见女孩儿身旁有一张桌子,木梁砸落于桌面,将木桌压垮,也因此余留了些许空隙,没有完全压在女孩儿身上。
她将刀鞘插入木梁与女孩儿之间的空隙,双手用力,将那木梁整个掀开,遂一把捞起地上的人,头也不回地奔出房间。
火势愈发凶猛,又一根梁柱在她身后翻倒,轰隆一声巨响,四下飞溅的碎木割破了她的衣裳。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视野越来越暗。
眼前浮光掠影,头晕目眩,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用力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走不出去。
如此仓惶紧要的关头,她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张迭丽妩媚的脸孔。
是那一日,月泉琴楼听曲,遥遥一望的陆无惜。
“卫大人。”新提拔的侍从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朝屋里的人招呼,“您要的东西小的给您送来了。”
卫梓怡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放在门外便可。”
侍从遂俯身放下托盘,依言告退。
不多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卫梓怡立于门前,将托盘拾起,放入屋中。
盘中立着几个瓷瓶,揭去瓶塞,便可闻见一阵药草甘香。
卫梓怡执起其中一个瓷瓶,用竹片挑了一块膏药,细细涂抹于双手手掌之上。
虽未直接与火面接触,但高温灼烫之下,她的佩刀温度惊人,只短暂一握,掌心便起了一大片水泡。
卫梓怡沉默地摊开双手,看着红白相间痕迹斑驳的手掌,神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