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再迟钝,也知道李乙只是表面上假装镇定罢了,其实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这时候她要是当着李乙的面和孙天佑眉来眼去,李乙得多扎心啊!
为了安慰李乙和李子恒,她只能让孙天佑的计划打水漂了。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不必她暗示,孙天佑很快看出她的心思。不论阿满怎么催促,他始终没有张口向她提出邀请,耐心地陪着她和家人们一起说笑玩乐,仿佛他真的只是无意间到李家借住一两天。
他能够如此体贴,有些出乎李绮节的意料。
毕竟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她心里有些愧疚,想来想去,送什么好像都不合适,最后干脆让宝珠送去解乏的香花香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单单只是找一个由头,给他一点安慰罢了。
反正以后要搭伙过一辈子,补偿他的机会多着呢。
想到将来,不知为什么,脸上忽然一阵发烫。李绮节收回越飘越远的心绪,轻吁一口气,把松散的头发盘起来,绕成一个丸子似的形状。
天气太热了,坐着一动不动,也能出一身汗,头发隔两天不洗,她就觉得头皮发痒。可洗得太勤吧,费水费柴不说,李乙那边要唠叨,下人们也总碎嘴,说她爱讲究。
所以她基本上是趁着夜里洗头,入夜后不用出门,知道她洗头的人不多。
可她的头发又厚又密,洗完之后不好吹干,夜里枕着湿头发睡,容易闹头疼。于是只能在吃完饭后洗,然后在院子里坐着把头发晾干,才能回房困觉。
这会子夜已深了,再洗头肯定干不了。只能用篦子梳通,把油腻的长发挽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宝珠用凉水把凉席擦洗一遍,等凉席干透的工夫,拿起一把大蒲扇,在房里走来走去,把角落里的蚊子扑干净。
“孙少爷送的那种驱蚊丸真好用,撒上一点,蚊虫少多了。味道也好闻。“
李绮节把轻软的生纱帕子盖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淡淡一笑,“你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怎么近来总替他说话?“
“啪嗒“一声响,宝珠手腕一翻,一蒲扇拍在屏风上,一边小心地掀开扇子,看有没有拍中蚊子,一边回头朝李绮节咧嘴一笑:“我可没被孙少爷收买,我说的都是实话!“
眼珠一转,满脸促狭,“三娘你说说,我哪一句说得不对?“
李绮节笑而不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翻身躺在已经晾干的竹席上:“宝珠姐姐说的每个字都对!行啦,早点歇吧。“
☆、第89章 八十九
七夕过后, 孙天佑和李乙父子先后离开李家村。李乙原本打算多留一段时日,但李家新买的宅院需要拆除院墙、重新粉刷装修,家具、石料需要从县城采买,然后通过船运送到乡下, 这些事家里的伙计拿不了主意,必须由他本人亲自出面料理。李子恒急着回球场恢复训练,也不能多留。
不过父子俩的行装包袱虽然早就收拾好了, 却拖拖拉拉着没动身,直到孙天佑先告辞离开,父子俩才赶着牛车出发,而且明明是前后脚离开,硬是不肯搭坐同一条船。
对此李绮节也很无奈, 李子恒随性莽撞, 就不说了, 李乙向来含蓄,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闷骚,平时很少有强烈的感情外露。他这样近乎幼稚地抗拒孙天佑,实在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意料之后,则是感慨和怅惘, 不论李乙能不能理解她的言行和思想, 这位土生土长的明朝老父亲,确实在最大限度上对她做出了许多让步和妥协。他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从不掺假。
李乙故意对孙天佑横眉相对, 不是出于对这桩婚事的不满,而是一种无声的发泄,就像即将远行的旅人忍不住和家人大吵一架一样,用争吵和冷战来减轻离别的伤感。李绮节即将出阁嫁人,李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