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惊蛰是大周人,在中博失去管制的这些年里,谁都可以像他一样毫无障碍地进出中博。他们能把蝎子放进来,甚至能把蝎子送到大周更深处。
沈泽川此刻想到的不仅是战事,还有大周从永宜年间开始崩坏的政务。从中博兵败到萧既明中毒,从冯一圣战死到陆广白叛逃,他们曾经把目光集中在阒都,集中在世家身上,可是事情从军粮案开始就变得十分勉强。
薛修卓想要中兴大周,逼反陆广白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阒都在明知与离北生出间嫌的同时为什么还会轻慢启东军粮?沈泽川的记忆飞速倒退,他看着过去的一幕幕闪离,像是再次站在了阒都炎热的夏天。
逼死魏怀古的那封驿报到底是谁送到魏怀古案头的?
沈泽川骤然咳嗽起来,他攥紧蓝帕子,掩住了口鼻。但这咳嗽来得太凶,不仅吓到了丁桃,连费盛都变了脸色。
“主子!”费盛想要搀扶沈泽川。
“把辎重押回茨州,”沈泽川掩着声音,“铁骑不必再跟着,留下几个人就够了,我们今天就乔装去敦州。”
格达勒有白茶的画像,敦州有沈卫的建兴王府,这是一切开始冒出苗头的两个关键地点,其中还都有与沈泽川分不开关系的两个血亲。
“我还要雷惊蛰,”沈泽川神色冷漠,一字一字地说,“活着的。”
第168章 蝎子
费盛心中当即大定, 他撑爬起身, 过来替沈泽川捡仰山雪。但他俯身时发觉沈泽川右臂古怪,目光顺着沈泽川的袖口看过去,发现沈泽川整只右手都在颤抖。
沈泽川指尖都是黏稠的血,适才交手中, 吉达差点掰断他的手指。此刻骤然停下来, 这种颤抖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可是他不能露出分毫痛色,因为铁骑才遇重创, 游击被吉达当众锤得脑浆迸溅,沈泽川必须在这一刻稳住士气不要继续下落。
“主、主子……”费盛忐忑地唤着。
“后方已经在召集土匪重整押运队。”沈泽川随身带着蓝帕子,但他舍不得用来擦血,那是从萧驰野身上拿来的东西。他接着说:“让离北铁骑摘掉头盔,不要慌, 床子弩坐镇在后,对方不过是瓮中之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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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耳双手哆嗦,他已经被解了下来, 风吹得两腿间生凉。旧部趁乱拽着他,推搡着人, 催促着:“跑!快跑!”
六耳僵直地看着混乱的押运队,干巴巴地问:“谁、谁来了?”
“离北铁骑!”旧部拆掉腰上的布囊,把身上佩带的锁链也一并扔掉,“让他们打, 我们走!”可是旧部拽不动六耳, 便拧着他急道, “六爹,你干啥啊!”
六耳弯曲着腰,脚蹭在地上不肯走。他神色狰狞,说:“走,但也要捅这些杂种一刀子再走!”他推开旧部,踉跄着往前走,“狗杂种用弩瞄我,这群畜生。”他摔在地上,又爬起来,喃喃自语着,“老子要砸死他们,砸死他们!”
土匪被跟随沈泽川后到的人马召集过去,把翻倒的马车齐力拉起来。床子弩沾了泥浆,六耳仓促地用袖子擦拭,挤在人群里,随着呼喝声整齐使力,把长箭架上去拉动了。
百步以外的费盛连滚带爬地冲出来,朝还在与边沙骑兵纠缠的锦衣卫吹了声短哨,锦衣卫当即收手,抵着剩余的离北铁骑后撤。还留在空地的边沙骑兵没有等到吉达的命令,有所反应时已经晚了。
扳机“喀哒”一声响起的那一刻,六耳双臂剧痛,他看着长箭飞掷入空,再落了下来,把无处躲藏的边沙骑兵连人带马一齐砸翻在地,人几乎是立刻毙命。
六耳抬起双臂,疯癫地哈哈大笑,他踮着脚,觉得此刻就是这一生里最痛快的时候。很快长箭告罄,遭遇重击的边沙骑兵无力抵抗,人少使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