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奚坐回书案后,眉眼?微垂:“无论是与不是,我都能给你一个公道。也给你惨死的故交好友,发妻稚儿?一个公道,只要?你信我。”
该信他吗?
能信他吗?
纪无患跌坐在地,心里一时百转千回,只觉穷途末路,进退维谷。
比今日这一幕更险绝的情形他也遇到过,这些年?来,被威胁,被殴打,被追杀,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想拼着心里的一口气争下去,斗下去。
然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能给他一个公道,给他在这条路上枉死的故友亲眷一个公道。十六年?困兽之斗,一朝囚笼得开,他却分不清那条路究竟是能让他挣脱枷锁重获自由的康庄大道,还是会让他割舌剜心剥皮拆骨的屠宰场。
他沉默良久,窗外夜雨又起,穿堂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打在他身上,他却恍若未觉。
谢玄奚见他这般,也不催促。
他已?经等了?十六年?,再多等一些时刻,也是等得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纪无患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你与宿将军,什么?关系?”
谢玄奚静了?一晌,语气低沉:“他之于我,亦师亦父。”
纪无患点了?点头,叹道:“我信你。”
倘若天公开眼?,也该教?他碰上这样一位人物,为?宿将军,也为?他这样的蝼蚁之人,杀旧仇,报血债,平怨气。
他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苍叙:“有劳小哥随我走一遭。”
苍叙看向自家?公子,待得他首肯后,方才抬了?抬下巴:“行?,走吧。”
他们走后,谢玄奚方才抬手按了?按眉心。
再垂手时,一支金簪倏然从袖中掉落。
他低下头,将那支金簪拾起,置于掌心,端视良久。
第56章
这一夜雨水断续,停复又起。
迟雁声就着一线残灯,分拣着这些年来的书稿。
“爹……?”迟秋樱夜里?睡不着,路过?东园,见院子里?爹娘的寝房还亮着昏暗的灯光,走上前去,果然,将窗户从外头打开,便见着她爹还没睡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她歪了歪头,“你……”
迟雁声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转过?头看了一眼妻子并未因女儿冒失出声醒转,方才放下?心,抱起书稿从窗下绕出了门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问了一句,仍旧不放心,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屋中的妻子,“我们走远些说话,别吵着你娘。”
他说着,便率先往园外走去,迟秋樱跟在他身?后?出了园子,方吐了吐舌头:“爹还说我,你不也没睡?”
“嗯?桂花开了?”她仰头,见着院墙下?一枝桂花旁逸斜出,“看来娘又要张罗着酿桂花酒了。”
他们在黍州的时候,便是这样,四五月泡青梅酒,八九月做桂花酿。珍重时物,不违天时。
后?来到了定京,也不曾改。只是定京偏北,气?候较之黍州干燥严寒了些,他们种了好些桂树,始终不易成活,后?来还是父亲的学生,那个叫卫澈的世家子,听说了这事?,特地?寻了在定京也能栽种得活的金桂着人送来。
想到这事?,迟秋樱心里?天马行空地?想,定京这些权贵出身?的年?轻公子哥儿里?,也就卫澈和谢玄奚看得过?去了。
迟雁声听了女儿的话,循声望去,果然见着院墙下?那株金桂零星开了一些。
想起黍州往事?,他眼里?浮出些许笑意:“还好意思说?每年?你娘让你挑梅子拣桂花,你总是推三阻四,不是要上山打猎就是要下?河摸鱼,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你娘自?从嫁了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