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子擦了擦汗,而后肃容向那少?女道:“还不快和谢大人赔罪?”
他说完,又缓和了脸色,对?谢玄奚道:“家中小女不懂事,方才若有冲撞的地方,还望你见谅。”
迟菀也朝着他福身行了一礼,面色忿忿,并不很情?愿的样子:“事先多有得罪,还望谢大人海涵。”
谢玄奚这才知道,先前为他引路的婢女,竟然?是迟家的千金。他看向迟雁声,微微笑道:“您言重了。”
余下的话却也不再多说。
迟雁声转过头,看了一眼女儿?。
迟菀明白爹这是要同谢玄奚说正事了,于?是便也不多留,转身便往外走。
能?将女儿?叫过来与谢玄奚赔罪,迟雁声自然?已经知道了他在宜稼园外同姚惜时说的那句话。
有下人奉来铜盆,他净了手,缓声问谢玄奚:“我记得,你字持山?往后我便唤你持山可好?”
这便是以示亲近的意思了。
若非谢玄奚说的那句话甚合他心意,仅凭着故友学生的身份,谢玄奚还没法?这么快入他的眼。
他女儿?自来不喜出门交际,谢玄奚又从来是在雍州,所以也可排除谢玄奚是知道莞儿?假扮婢女,有心讨好的可能?。
谢玄奚自然?没有说不好的道理。
迟雁声说完,又要去收廊檐下的木桶和水瓢。谢玄奚见状连忙要搭手,却被他一手推开:“焉有客人上门还要帮着做活的道理?况且这些事是我做惯了的,”他又看了一眼谢玄奚,笑道,“你这身板,还是薄了些。”
他知道谢玄奚父亲是将军,老师也是将军,可也知道谢玄奚进?京便病倒了,可见是即便会些骑射功夫,但也只是个文质书生,不像他父亲与老师那般身强体?壮。
迟雁声自己也是书生,知道书生是什么样子。
谢玄奚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茬道:“从前听闻伯父于?黍州时便在家中种菜,未曾想?今日?还有亲眼得见的机会。”
迟雁声怅叹一口气:“也是后来学的,其时是为生计所迫,到了定京,却又觉得还是同土地打交道简单,于?是又拿起了锄头。”
人心隔肚皮,弯弯绕绕说不清也道不明,便是同道之人,也有因利而去,倒戈相向的一天。只有土地,你付出十分?心血,必有十分?收获。
谢玄奚点了点头。他知道迟雁声所说的“生计所迫”指的是什么。
迟雁声出身微寒,他的进?士是母亲一年到头织布绣花供出来的,然?而家中只有寡母,能?攒出束脩已是不易,至于?笔墨书本,实?在难办。
这其中,笔墨纸砚都还好,俱用最劣等的,也勉强足够书写。唯独书本价贵,幸而迟雁声的老师看重他的才学,举荐他去相熟的书肆抄书,一则可以挣些花用的银钱,二则也得了观书的便利。
既要求学又要抄书,已费去他全部的精神心里,田间地头的事,他是一点也没机会碰。后来中了进?士,便去翰林苑当差,更用不着耕田种地。直到因为得罪了晋王,被贬去黍州,这位出身农家的阁老才头一回开始向当地的老农学着耕地种菜。
黍州因黍得名,早年土地肥沃,水系发达,也算鱼米之乡。后来经了洪涝,田地里两三?年的收成加起来还不如以往一年的多,粮价一涨再涨,官仓里的粮都放完了,朝廷运来的粮呢,面上敷着一层大米,中间塞糠,底下却全成了碎石子。
迟雁声家底薄,买不起米,便只能?带着府宅中的下人一块种地,自给?自足。一边又暗查贪腐之事,上报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