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踏疼的街道小路、背熟的店铺门牌、按出指印的门钮和曾仰视过的四单元第七层楼。因为换了旧了,现反而感觉像是新的。
枝道熟悉这条路,所以摸黑回家。她捏着小包带的手指在夜风吹送下指尖发凉。
她进了小区拐过弯,绕过草坪,再拐个弯,前面是凉亭和小池塘遮挡住她家。小区单元门是老式铁门,上面十几条镂空竖杠,中间是住户门牌按钮,上面数字已经脱落些多。没有电梯,最高只有七层水泥造的十阶楼梯。
她望着离家不远的凉亭从包里掏出钥匙。钥匙扣圈在食指上,随着走动发出一阵一阵钥匙碰撞声。
单元门的声控灯在头顶,她跺了跺脚,昏黄迷濛的灯光照得事物依旧模糊。她隐约看见门前左侧草坪有颗树。
也或许是个人。
背对她的人很高,黑夜隐藏他的衣着,正低着头。
她对陌生人已不再上心,于是平静走到门前,挑出单元门钥匙后低腰握着锁头插进锁孔里。
所有锁齿已对上,她漫不经心的往右扭动,门回应的咔嚓一声弹出,她挺直腰,手放在门把上。
潮热气息突然喷洒在脖间,伴着舌尖濡湿和牙齿咬啮,她的肌肤泛起涩疼,被咬过的肉泛红。
男性气味熟悉地顺着鼻腔吸入肺叶。她又想咳嗽了。
她下意识捂住嘴,双臂紧缩、全身颤栗得嘴唇都在发抖。
青年凑到了她的耳边,悄言密语般虚声。
“姐姐,好久不见。”
声音依旧纤细而勾人。
她咳嗽两声,声音沙沉陈败,远没有以前清脆,抽过烟的嗓子含着沙沙的杂音。
她说:“好久不见。”
青年走到她身前,她下意识退后两步,低眉晃眼间,她听见他问她。
“刚回来?”
她不想与他一番似是老友般的问好,于是敷衍地点了下头,右手便扣住门把想把门拉开。
青年动作更快,手一推,门又锁上了。
她扣住门把的五指轻轻动了动,不发一言地放回腿侧,便偏着头看着一簇茶花树。
他看了她很久,风在两人中间穿梭自如,刮起她额间的一缕乱发,青年眉眼里本是阴霾丛生,但沉默的打量擦去他眸里荤腥。他渐然平复了内心巨浪,右手将她的乱发温柔地别回耳后。
他问她:“真不理我?”
她侧着脸隐蔽地躲开他手掌无意间的碰触。
她没说话。
于是压抑两年的郁气顿时泛滥。他压着气继续问她。
“回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他们都说你高考志愿填在南方,所以我去找你,我…”他停顿一声,“枝道,你答应了和我一起去北方上学。如果是因为那件事…我已经后悔了。”
“枝道…我没同意分手,你闹脾气闹两年也消气…”
她打断他,力倦神疲,“好了,不要说了。”
他一时僵住抿紧嘴,神经麻痹般呆了手脚,竟控制不住情绪,声音有些失措。“枝道,我真的错了。”
枝道沉默两声,摸了摸左耳,对他笑了笑说:“天很晚了,你不回家吗?”
他认真看了她两眼,一分钟后才缓缓收回情绪,也对她笑了笑,“回家?”又低着头吸了吸脸颊肉阴沉了脸说:“我哪来的家。”
枝道沉默几声,看着草坪上杂乱发黄的野草,又缓缓看向他的裤脚处。
她紧了紧肩上的包带,仰着脸笑着说:“你考上北一大学了吧?恭喜啊,我高中那会儿就觉得你聪明是个天才,考国内第一的大学肯定手到擒来,现在你这两年怎么样了?我都还不知道你读哪个专业呢…”
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