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海都阿陵会率领铁骑践踏中原,知道书中的李仲虔死在和他对敌之时,没办法不怕他。
“所以今晚我必须进宫,亲眼看着海都阿陵遇伏,看他受伤,以后再面对他时,我胆气能壮点。”
既然无法回避,那就直面恐惧。
她语气俏皮,像是在说笑。
杨迁却笑不出来,凝望她片刻,认真地道:“公主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的妹妹和公主差不多的年纪,天真烂漫,不知愁滋味,每天为穿什么样的衣裙、戴什么首饰才能力压群芳、博得心爱情郎的赞美而烦恼,公主却流落塞外,辗转万里之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兄长团聚。
瑶英闭了闭眼睛,想起李仲虔离开后那段绝望无助的日子,叶鲁部大王子淫|邪的目光,其他王子贪婪的注视……
辛酸的回忆汹涌而来,她眼眶微热。
一道高洁清冷的身影掠过,似有大片大片明亮光束倾斜而下,冰冷黑暗的回忆如潮水般褪去。
瑶英回过神,手里的暖炉散发出熨帖的温热,手指暖乎乎的,心头热流涌动。
她想起在佛寺的时候,跟着僧人去做早课。
梵音缭绕,男人端坐在佛殿之上,手持莲华,一身赤红如火的袈裟,朝她看了过来,眼似琉璃,翩然出尘。
她背不出经文,朝他眨了眨眼睛。
他眸光清淡,挪开了视线。
瑶英轻笑出声,“后来我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声音婉转轻柔。
杨迁能感觉出她此刻的放松,不禁替她舒了口气,好奇地问:“那个人是佛子吗?”
瑶英点了点头:“佛子待我很好。”
杨迁想起城中的流言,不禁纳闷:公主为什么说流言是假的?
他迟疑了一阵,没好意思说出心中感慨,看着马车轱辘轱辘驶入夜色中,转身回王宫。
海都阿陵从眼皮底子底下逃脱,依娜夫人暴跳如雷,派出所有亲兵前去追杀。
杨迁带着一帮喝得醉醺醺的浮浪子弟冲进王宫,拔出长剑,自告奋勇:“夫人,国主落到歹人手中,危在旦夕,我等身为国主的子民,不能坐视不管!请允许我们去解救国主!我要将海都阿陵碎尸万段!”
说完,一剑斩断坐席。
依娜夫人冷冷地瞥他一眼,点头应允。
杨迁立刻找她索要出城的铜符。
依娜夫人盛怒之中,没有多想,命人取来铜符。
杨迁接了铜符,跪地行礼,嘴角微微勾起。
☆、送行
追杀的亲兵一波接着一波, 黑魆魆的静夜里时不时传来让人心悸的弓弦声,海都阿陵横臂挥刀, 漫天都是冷冽的刀光。
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尉迟达摩被紧攥着的肩头火烧一样疼痛, 抖如筛糠,一脸惊恐, 褐色双眸却沉着地睃巡四周。
他们逃出王宫,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海都阿陵衣衫残破,浑身染血, 整个人像从血泊里捞出来似的,拎着尉迟达摩跳到一处积雪覆盖的屋顶之上,一把扔开尉迟达摩,嘴中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唿哨。
黑夜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响,人影晃动, 几个身着黑衣的亲卫应声而至, 跪在他脚下。
“金勃还活着, 他回去向大汗告发我了。”
海都阿陵声音冰冷。
亲卫们大吃一惊,对望一眼,叩首道:“属下办事不利, 愿回牙庭向大汗自陈罪责,绝不会连累王子。”
尉迟达摩躺在积雪上, 心里暗暗佩服:海都阿陵刚刚冲出重围, 九死一生,还没逃出高昌,就能冷静地谋划怎么洗清他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