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片刻静默之后,这道人影却最终只是转了身,飘然跳下树冠,没了踪迹。

回到黄龙洞中时天色已然不算早,她面无表情地如常进食洗漱,早早收拾好了便和衣躺下,不消多时,已沉入梦乡。

梦乡是再普通不过的梦乡,只是有些人不常沉浸其中而已。

沉入,先感到的是声音,她在听人说话,是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如清流蜿蜒,闭着眼都能轻易辨出是谁。但双眼并不是闭着的,此刻她也在看,看一个人,这人正在认真念信,嘴唇张翕开合,昏暗的油灯映得几绺尾发在颈间留下了淡淡阴影。

她想伸手去拂开那尾发,但身体却并没动,她讨厌自己表现的像个弱势小孩,但此刻却似乎正是个弱势小孩,因为她听到自己正在问,问道:除了我们外,师父还喜欢其他人?她对这个男人有情?比对我们还有情?

你在胡乱介意些什么?眼前之人闻言微微一笑,对这边侧过头来,油灯在颈间映下的淡淡阴影就看不见了,只有那声音在继续道:师父对我们是师徒之情,对他是男女之情,这两种情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我当然知道,现在知道了看不见那缕阴影后感觉总算好了一点,于是她有了闲情在心底翻个白眼,默然反驳道而且这才不是什么胡乱介意!真笨!

当然不指望这个笨笨的家伙能懂自己的心思,才不会被她看穿,所以自己明白就行了。

那时就明白了,原来,师父也和自己不一样,和自己一样的,原来只有眼前这一个笨笨弱弱的家伙。

不过,那也够了。

一样是什么?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一层意思,也从来不需要思考。

一样就是一样,因为认可这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所以即使有些笨笨弱弱也没关系,她不会嫌弃她,何况这人其实也不总那么笨,有些事她确实知道很多,比自己多当然,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屑花那么多闲工夫这种琐碎小事留给有闲工夫的人就好。

也因为只不过是琐碎小事,所以偶尔,也不介意听一听对方怎么说。

这才不是任谁指手画脚来指挥,只是听来参考而已,偶尔。

所以,可以允许自己偶尔对她说出疑惑,可以允许自己偶尔从她那儿听取答案,可以允许她偶尔为自己出谋划策想些办法,可以允许她偶尔拥着自己,握着自己的手,两个人一起将之前独立处理不好的那堆软泥巴,慢慢变化成有形之物。

即使在梦中不期然重回这一幕,也不会有被小觑了的火冒三丈之感,因为是她,被自己认可的她。

相反的,偶尔,也会因为是她,而倍感火冒三丈。

画面如云霭变幻,同样是那一日,当某些场景再浮现于眼前时,与从前一般无二的不快也同样再次涌了上来,不暇多想,便已是心随意动,倏地一拍桌,就翻身跃下了酒楼!

不快,不快!许许多多不快由心底涌来,被不认识的人拉住了胳膊,那个又笨又弱的家伙竟迟迟也没有出手挣脱别说是自愿的或是认得的再不懂察颜观色,此刻也不会错看那面上的抵触与恼怒,而自己都不认得的人,她怎么会认得!

所以这不认得的男人如此拉住她是要干嘛?因这份好奇,在动手前勉强忍住不快问了那么一问,结果听到的话,却只是令不快更甚。

这次并没有很清楚的听到那句回话,但心中很清楚那男人回答了什么,他说,你很美,如同日月,而她和你比,就只是萤火。

原本还算中听的前半句,因为后半句,倏尔就变得十分令人厌恶。

容貌美与不美究竟该如何算,其实迄今也不很了解,反正那笨笨弱弱的家伙肯定是不如自己的,但再如何不如也轮不到别人来说,更遑论以萤火日月做比胡说一气!

那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