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个人自幼骄傲自负,连想也从未想过会经历那些打击,却在措手不及下被伤得如此深,如此重,如此彻底的绝望与悲痛,那么在之后会觉得心有余悸,以至于有些后怕起来,不想再经历一次,也算无可厚非吧?

从未想过练儿可能是如此,但转念一想,其实又合情合理。

在面临注定的分别时,抢先划下界线,甚至撕裂关系拉开距离,只是因为不想面对那无法承受的一幕。

她说得一点不错,我俩之间,终究还会再失去彼此,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是……

轻咳着,终于缓过来了气,甩甩头勉强去掉些面孔上的雨水,然后睁眼,看她。

有千言万语,但此刻需得句句斟酌,接下来或者就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场对话,面对的是一个最执拗不过的人。

“其实,我刚刚在想,说不定你说的很有道理……”心中谨慎,开口却显随便,水珠很快又汇聚滴落,于是不自觉地眯起了些眼,平静道:“若可以选死法,那么于我而言,死在你手里没准是最好的……但可惜,转念又一想,这世间谁都可以杀我,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练儿,你没资格杀我。”

她不回答,唯独嘴角噙了冷冰冰地一抹笑,仿佛对这话极不以为然,连回答也不屑。

也不去理睬那神态,既不回话,我便只顾按住了她继续说自己的:“觉得这话可笑么?但莫忘了我不喜欢你死,所以今后都会保护你不死的虽然说这话时你尚年幼,但堂堂练霓裳,说话总是不会反悔的吧?既要护我,就不能杀我,是不是这个理?”

往事重提,不过是小心翼翼地激将,果然,身下的人闻言眼中一凛,终于哼哼冷笑出了声,开口道:“以前?亏得你还有脸提以前!原来也还记得一点以前的话么?可纵然记得,我对你说的话你何时有真正放在心里过!”

“一字一句,从未忘记,都在心里。”平心静气,却是斩钉截铁的肯定。

“好!”这样平静的回复似乎只能换得她越显忿忿,说话也就愈疾:“好!既然你说记得,那曾经我还说过什么?我练霓裳不要任何人保护,我要你在身边,不是为了要你舍命护我这你可记在心里了么?记在心里了么!”

嚷到最后,她激动抬起了身来,几乎要从我手中挣脱,即使是在视野不良的漆黑中,也能清楚看见那双眼眸中的情绪,愤恨有之,伤痛有之,委屈有之,还有些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哪怕是愤怒的宣泄,也算一种交流,好过苦苦揣摩猜测。

只是这样的点火,却也不能太过,否则便是不可收拾。

“……对不起。”

所以之后选择这样回答,换来的则是她讥嘲地勾起嘴角:“曾经我也说过,不要老跟我来对不起这一套。”

“是,我记得。”点点头,并不打算再激她,大致都已明白了,接下来便是自己的问题,要短时间里想出应对并不容易,于是唯有先含糊拖上一拖:“不过当时候这样说时,你是不怨我的,既不怨,当然也不必说什么抱歉。可如今你却是有怨的,不是么?那我就应该对你说对不起,哪怕说了也无济于事,练儿,我……”

“哼,你也知说了无济于事!”孰料这一句引来颇大反应,以至于她又是用力一挣:“时至今日,区区道歉有何用?放开我!我俩无甚好说的!”

感觉到反抗,赶紧手上加劲!

其实如今她身手比我高出不知多少,若然真要挣扎,只怕两个竹纤也按不住,可此刻虽也倍感吃力,但总算还能禁锢得住她,心中又怎么会不明白?于是咬唇与她角力之余,心情反而轻松了些,一句话便就此脱口而出:“练儿,我并非为了有用才说对不起的!”

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