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言慢语地讲完时,已是暮合四野,天边最后一丝火云正渐渐淡去。

再回首,心底竟是不喜不悲,娓娓道来,空空凉凉,不过是一场如梦过往。

这般平静,大约九成是身边之人的功劳,此世挚爱就在这里,她倚了我肩头,我靠在她怀中,彼此体温交换,便是无惊无苦,有枝可依。

直到故事倾尽,才缓缓的,升起了一丝不安。

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呢?这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练儿一直想知道的,如今终已如愿以偿,但就当真是好?太过坦诚有时反而会狠狠伤人,尤其如她这般心高气傲又至情至性的心性。

我只是……不能再瞒她,从那夜她说出那句“我问的不是竹纤而是在问你”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已不能再瞒她。

察觉到这点时,除了满腹不安,心底,其实或还偷偷存了一线期待。

而现在,就是静候宣判之时。

练儿并没立即开口,她坐在树干上搂着我,目光微微低垂,神色平静,正如之前听我讲述故事时的大部分时间里那样。在保持了这个沉思般的动作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抬起头,问道:“你觉得这就是……你的前世?”

我勉强笑笑:“你不是不信那些么?就真当它只是我的新生初梦好了,反正两者本就没什么根本区别。”

“……是啊,是没什么区别。”眼前之人眉心轻蹙:“不管那是什么,你既记得这么清楚,这么久都哽在喉中不对谁说,那便是这些年心里头还始终记挂着吧?”

……确实。

确实,这才是重中之重。

想笑,想赞她,临到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悠悠对她道:“贪嗔痴恨,人心自缚。我想得通,也放得下,却心犹不甘……练儿,你听这故事,会觉得甘心么?”

然后身边人就一声不吭站了起来。

她一声不吭站来起,令人原以为她就要如之前那般跳下树离我而去,若那样,自己或者连再追上去哄的资格也没有……心中正隐隐苦涩,却见她并未纵身远去,而是飘然跃了一小步,远离这边树干,蜻蜓点水般落在了那一端的树梢上。

树梢上枝细叶疏,仅容一人独立,我不能过去,也过不去,只能忐忑看着。

暮色尽,大地风起,林中叶动枝摇,那女子稳稳驻足其上亦随之起伏,衣袂飘飘间,仿佛随时会御风而去,实际却是负手而立不受半分影响。

她曾经等我的答案等了那么久,所以我等她再久,也是天经地义。

然而练儿终究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她若要做什么决定,素喜当机立断。

所以不多久,她便回过头来,与我对上了目光,嘴唇微启。

“竹纤。”

霎时恍惚。

什么?

谁在唤我?

“竹纤。”

却分明是眼前这个女子的唇在翕动。

她正在道:“我记得幼时,若如这般直呼你名姓,定会被师父训诫说长幼不分,但若要对你冠以尊称什么的,我又实在不愿意,于是就只得不叫,反正也不碍事。”

所以这是想说什么?

“后来下了山,我见世人对关系亲近之人也常有不一样的亲近唤法,觉得不错,当时也费过一番脑筋想如何叫你才对,却怎么想都是别扭,放在你身上总有些地方不对劲,索性也还是不叫。”

“再后来你我又变得不同,我那时便想,定是因为你不仅仅是竹纤,还有别的过往,才令我不知道该如何叫你才好。”

“可是,如今看来,却还是唤你竹纤最妥。”

这时候忽地见足尖一点,那人就整个又飘然而至,到了眼前,仍旧是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