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许彦卿答得很肯定。

“不是呀!”桂喜心底也觉不是,可听他说出来罢又空落,都不晓得哄她开心。

许彦卿笑看她,不怕事大的又添一句:“是见色起意!”

见色起意?!桂喜捶他一下:“你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许彦卿握住她的指尖轻吻:“算旧帐是不是?你初时骗我已是乔玉林的人,这帐怎麽算?”

乔玉林?!桂喜怔了怔,这名字熟悉又遥远,已是许久没有再惦念他。

“二老爷可有他的消息?”她问:“和福锦格格去英国了吗?”

许彦卿含混地“嗯”了一声:“你还欢喜他麽?”

“喜欢的!”桂喜察觉他呼吸一沉,不由噗嗤笑了,搂紧他的腰说:“是对哥哥那样的喜欢,在四喜班子若不是他相护,哪有干净的身子留给二老爷呢!如今他也有份如意姻缘,得了个锦绣前程,我心里替他高兴的很!”初时或许心如死灰过,但现在都释然了。

桂喜没听他应声,抬头娇嗔:“还气呢?”

许彦卿摇头,轻吻她光洁的额面,忽而淡问:“若是他孑然一身来找你,你会随他走吗?”

“怎麽可能呢!”桂喜揉揉眼睛,一股子困意说来就来,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没会儿便睡熟了。

许彦卿看着她半晌,掖好被角,起身趿鞋下地,穿好衣裳,灭了灯火,轻手轻脚朝门外而去。

第一三八章 当年事

许彦卿沿着昏蒙蒙的过道走至楼梯口,玻璃罩子笼着壁灯减弱它的明亮,一线流光把朱漆扶手染成猪肝红。

他踩着楼梯板走到底,拉开门,就看到一轮皎洁的圆月,近得仿佛就在头顶上,映得满院白如银海,他看见院央摆着桌台,供着一炉檀香,两根红烛,地上盆底才烧过纸,黑漆漆灰烬里火星簇簇燃着,蒲垫上跪着个妇人。觑眼细认,挽着元宝发髻,插着一根福字扁金簪子,身穿藕荷色薄袄,浅蓝棉裙,一双粉底黛绿面的绣鞋紧裹住两只并拢的小脚,原来是大嫂,正俯曲腰身连磕三回,再念念有词片刻,方站起身来。

许彦卿低咳了声,冯氏似吓了一跳,迅速扭头,见是他,凄清地笑了笑:“今是家父的祭日,想趁晚无人烧把纸,还是被二爷看到。”

“人之常情,大嫂不必拘泥。”许彦卿捊高衣袖拿起另沓黄纸,蹲身在盆前一卷一卷地烧,冯氏用帕子蘸蘸眼角:“如今还记得给家父烧纸的,也唯有二爷你了。”

“不止是我。”许彦卿垂首没看她,只淡淡道:“大哥今也嘱托过的。”

他兄弟俩曾在冯氏父亲办的私塾读过六年书。

冯氏默然看着他的背影,乌黑发角还湿亮,宝蓝云纹袍子因着半蹲姿势而紧贴身躯,愈发显得肩膀宽厚,脊背魁伟,她曾透窗窥见桂喜趴在他背上玩闹,此时莫名有种冲动,也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前胸贴上他的后背,额面碰触他的发角,嘴唇咬住他的耳垂......

那时他们都还小,父亲器重这对兄弟,常带回书房再教会课,她总隔着帘子偷看他们,他们其实早发现了,也隔着书偷看她,后来倒被父亲有所察觉,他也未阻拦,甚命她端茶送点心甚麽的,后就在一起玩儿,有趟子要背着她绕院跑一圈,比谁跑得快,许彦昭背起她跑了圈儿,她看见许彦卿站在花树下,微笑着望着他(她)俩。

许彦卿没有背她,自觉认输。

她却生气了,谁也不理回了房。

谁都不知道,她是因为想让许彦卿背她,才答应上了许彦昭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