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从人变成了被围在篱笆里的家禽,只?能待在篱笆里,会有?人按时给吃给喝。然而时间一到这些家禽或卖或杀,一辈子都走不出篱笆。
久而久之,杨时祯忘了教导礼数之事,若不是需要?管理府宅,她恨不得能时刻陪在尽欢身边。甚至荒谬地觉得,不是自己养育女儿,而是女儿让自己死水般的生?活泛起?涟漪,重?焕生?机,好像女儿才是自己的 “母亲”。
杨时祯想永远和尽欢这么?活下去,可尽欢一日日长大,及笄礼越来越近,老爷频频催促为其寻个夫家。身为母亲,却?做不了女儿亲事的主。
她怕老爷为财随意将女儿许配出去,所?以只?能亲自为女儿相看亲事,为此愁白了头发,还大病一场。
病愈后,尽欢却?似变了个人,主动学?起?礼数,愿意参加宴会、四处走动。
这本是她所?求,可真到此时,却?满心失落。她看着尽欢逼迫自己小口?吃饭,以前走路虎虎生?风的她开?始迈起?莲步,她也不再?大笑。
她眼睁睁地看着尽欢变成另一个她,那股野性的活力渐渐死去。
“尽欢,尽欢。” 杨时祯回忆至此,眼眶泛红,雾气氤氲,连着呼喊女儿名字。
“娘,怎么?了?” 杨尽欢不明?所?以,见母亲落泪,满脸担忧,忙伸手轻轻拭去母亲眼角泪花。
杨时祯吸了吸鼻子,打开?包袱,强颜欢笑:“你明?日及笄,娘想送你一份及笄礼。”
杨尽欢低下头,将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三个装满金瓜子的钱袋,一沓竹筒里的银票,一把小巧便携的匕首,四瓶金疮药,一套鹅黄色新衣裳,一块擦枪的绸布,绸布上绣着福字,过路用的路引……
等她把所?有?东西拿出来,杨时祯又仔细地将这些东西放回去,她说:“尽欢,你不是养在篱笆里的家禽,你是野性难驯的苍鹰,飞出去吧。”
泪花砸在绸被上,杨尽欢这才明?白母亲这几月来四处借钱原来是要?送她离开?,她咬着牙:“我走了你怎么?办?”
杨尽欢只?在府中待了一年就知道自己的母亲表面上是光鲜亮丽的大宅夫人,实际上也是要?仰人鼻息的仆役,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爷可以任意处置母亲。
她不想让母亲因她为难,所?以她才故作乖巧懂事,想为母亲分忧。
若是她走了,母亲会如何?
这次换杨时祯为杨尽欢拭泪,她露出苦笑:“我生?下你,却?不曾抚养你,你我只?有?两年的母女情分,我还不曾为你付出什么?,你就迫不及待地为我分忧,主动替我承担一部分痛苦……女儿是母亲的孩子,不是母亲的母亲。尽欢,让我做母亲,你只?要?做个任性的女儿就好了。”
“那我们?一起?走?”杨尽欢拉着杨时祯的衣袖祈求道。
杨时祯扯回自己的衣袖,再?次握住女儿的手:“哪有?小鹰出去飞的时候还拖着老鹰的,拖着我,你就飞不远了。”
杨时祯的指尖,带着母亲独有?的温柔与疼惜,轻轻摩挲着杨尽欢手上那层层叠叠的茧子。这茧子,绝非是世俗偏见中所?谓 “出身卑贱、整日困于粗活的仆役” 的无奈印记,而是她女儿自力更生?、在生?活中磨砺出的盔甲。
往昔十三载,田间逐云,汗浸黄土,茧渐厚;庖厨弄釜,烟熏火燎,痕愈深;演武习枪,日夜不辍,皮益糙。其间艰辛,凝于此茧,恰似寒梅经霜,方绽冷香。
“此手可启樊篱、破宅门。望日后,以己双手,筑庐于山水,自在逍遥,快意余生?。”
“尽欢,尽欢。”
此刻,比武台上,杨尽欢思绪回笼,望着手中红枪,她仿佛又听到母亲在不停地唤她。
她深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