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抱着江宝嫦登上残破的城墙,并肩坐在饱经沧桑的砖石上,沉进夜色之中,眺望繁华的景象。

江宝嫦从未如此直观地体会过岁月的残忍与强悍,呼吸着微冷的空气,问:“陆恒,你说……如今固若金汤、由许多官兵镇守着的城墙,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应该会。”陆恒跟着她深吸一口气,几度想握住她的手,又怕唐突了佳人,勉强忍耐下来,“人生在世如蜉蝣,转眼乌头换白头,几十年、几百年之后,什么都有可能腐朽。”

江宝嫦又问:“那么,世人争名逐利,勾心斗角,为的是什么呢?”

“为的是吃饱穿暖,在有限的日子里尽量过得舒服些,体面些。”陆恒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蜉蝣想不了那么多,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只知道拼命往上爬,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全都踩在脚底下。”

他的眼底涌动着勃勃的野心,道:“所以,我是个俗人,也只能做个俗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顿悟。”

江宝嫦沉默片刻,“噗嗤”一笑,道:“巧了,我也是个俗人。”

082|第七十七回 别出心裁解当务之急,另辟蹊径除后顾之忧

二人不知不觉聊了许多。

江宝嫦抚摸着兔子灯底下垂着的流苏,问:“陆恒,你有没有想过,你既有功夫,又擅机变,就算生在寒门,也能闯出几分名堂?”

陆恒道:“当然想过,不怕你笑话,八九岁大的时候,我还负气出走了好几回。”

“然后呢?”江宝嫦歪头问道,“是被家人找回去的,还是自己回去的?”

“我那时候想不开,恨自己明明生在侯府,却背着人憎鬼嫌的命格,没沾过家里一点儿光,也恨父母人云亦云,把我丢在庄子上不闻不问,想着或是投身行伍,博个实实在在的军功,或是学师傅走镖,哪里不能混口饭吃?”

陆恒自嘲地轻笑一声:“可是,征兵的校尉嫌我年纪太小,胳膊太细,难堪大用,镖局则仔细盘问我的户籍和年龄,不肯收来历不明的人。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人的出身是生来就钉死了的,并非想改就能改。”

“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的眼底闪过可疑的水色,转眼就消失不见,“我来回跋涉数百里,灰头土脸地回到庄子上,脚上穿的草鞋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身上全是蚊虫叮咬出的血包,严重的已经化脓流水,却发现除了金戈哭得跟泪人似的,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去向。”

“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继母就更不用提了。”

“宝嫦,我没别的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陆恒说这话的时候,走了一下神。

他想象自己上阵杀敌,所向披靡,年纪轻轻就成为战功赫赫的将军,而她作为将军夫人,备受贵妇人的追捧;

他想象着在江湖上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等到年纪大了,便和江宝嫦像师傅师母一般归隐田园,怡然自得;

他甚至幻想自己落草为寇,把江宝嫦抢到山上当压寨夫人,饶是杀人如麻,罪孽深重,胜在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可这些想象,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他把她拉到浑水中,强迫她和自己一起在这富贵乡、金玉冢中挣扎,与披着美人画皮、穿着锦衣华履的鬼怪厮杀,总有一日要斗个你死我活。

陆恒无声地叹了口气。

“钉死了吗?不见得吧……”江宝嫦噙着淡淡的笑意,真诚地夸奖他,“不过,你比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有志气,这一点已属难得。”

闻言,陆恒的脸皮微微发热,胜在夜色已深,肤色又黑,并未被江宝嫦察觉。

“宝嫦,我带你出来,并不只是为了看花灯,还有要紧的事跟你说。”陆恒绕到正题上,“去年冬天,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