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理我不该这么早就安排你做事,可这个家早晚要交到你们两个的手上,我的精力又一日不如一日……”尚氏做出为难之色,小心地征求江宝嫦的意见,“宝嫦,你愿不愿意给母亲搭把手?”

江宝嫦假装没有看到陆恒的眼色,点头道:“能为母亲分忧,是儿媳的荣幸,儿媳只怕自己做得不好,反给母亲添乱。”

陆珲破天荒地准时出现在餐桌上,无视陆恒的存在,殷勤地道:“嫂嫂也太谦逊了,你这么聪明,想做什么做不好?”

他转向尚氏,乖巧地道:“母亲,到时候我也给您帮忙!”

尚氏想不到儿子忽然变得懂事起来,大喜过望,和他们两个说说笑笑,气氛无比融洽。

只有陆恒沉着一张脸,闷头吃菜。

他偶尔转头打量江宝嫦,心里生出几分怀疑。

回院子的路上,陆恒使丫鬟们离远些,亲手提着灯笼,为江宝嫦照亮前方的路,低声问她:“方才为什么不拒绝?你明知道她没安好心。”

“你怎么能这么非议你母亲?”江宝嫦不赞同地看向他,“我虽然气她给你塞了那两个不懂事的通房,却不至于记恨她。你也说过,她对你还算过得去,我想,她最多是识人不清,没有什么坏心眼。”

陆恒停下脚步,急道:“宝嫦,你不是心思单纯的人,怎么这么快就被她哄住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嫁过来不到两天,又是替你在父母面前尽孝,又是费心费力地收拾院子,还揽下这么重的担子,想方设法地缓和你们母子之间的关系,我做错什么了?”江宝嫦抓住陆恒话里的漏洞,美目中闪动着怒火,“还有,你说我心思不单纯,是在暗讽我心机深沉吗?”

陆恒被江宝嫦抢白了一场,只觉午后闲话家常的温馨消散无踪。

“你……我……”他既不解江宝嫦为什么变成了炮仗脾气,又为之前诓骗她的话而心虚,把那点儿怀疑抛到脑后,耐着性子安抚她,“宝嫦,你别误会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怕你吃亏。”

江宝嫦抢过陆恒手里的灯笼,满脸不高兴:“我不想跟你说话。”

她完成寻衅挑事的任务,暗暗松了口气,撇下陆恒,快步往前走。

她不得不如此。

那些看起来贵重的嫁妆,其实一文不值,如果她和陆恒的关系像成亲前一样和睦,他开口要银子的时候,她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所以,她宁可他觉得自己愚鲁蠢笨,不可理喻。

陆恒在路上呆站半晌,独自一人回到屋里,发现丫鬟们已经把矮榻铺好。

“姑爷,小姐请您在外间安歇,不要吵她。”紫苏对他福了一福,生恐他发怒,拉着佩兰的手一溜烟逃走。

陆恒揣着满肚子的莫名其妙,脱掉靴子,靠在大红色的软枕上。

他心事重重地抚摸着枕头上的刺绣,嗅到淡淡的香气,想起江宝嫦在这张矮榻上睡过,胸腔中的不平之气渐渐减弱。

他跟她生什么气呢?

尚氏惯会做戏,她上当受骗,也在情理之中,等到尚氏的狐狸尾巴露出来,自然会回到他这边。

至于脾气大、醋劲大的问题……

她比他小了将近五岁,就像哑婆婆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样,他理应让着她,护着她,慢慢等她长大。

陆恒拉过厚实的被子,和尚氏准备的那些华而不实的锦被一对比,更觉出江宝嫦的好来。

他从庄子上一步步走进侯府,如今又娶了个人人称赞的娘子,理应惜福,不该沉不住气,得陇望蜀。

陆恒借着昏暗的光线,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根长长的青丝,绕着食指缠了许多圈。

他按住“嘭嘭嘭”强劲跳动的心口,嗅着江宝嫦留下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