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这日不到卯时就爬了起来,换上婚服,使哑婆婆看好院子,金戈盯紧尚氏的动向,到前头和师兄弟们会合。

尚氏好面子,凡是外人看得到的地方,无不布置得妥妥当当,他把花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眼看吉时将至,连忙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崔府赶去。

这会儿,陆恒看见崔行策背着江宝嫦出来,虽然觉得他的动作太慢了些,却无暇多想。

他利索地翻身下马,殷勤掀开轿帘,抬手护住江宝嫦的头顶,低声道:“小心一些,别碰着头。”

都说男子娶妻是“小登科”,陆恒望着端坐在轿中的新娘子,虽说隔着一层盖头,看不到她的表情,还是难以自已地欢喜起来。

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娘子了。

没有血缘关系,却比早逝的生母、冷漠的父亲亲近得多。

陆恒手扶着轿帘不肯放下,上半身探进轿子里,对江宝嫦道:“你用过早膳没有?左手边的那个匣子里装着点心,若是腹中饥饿,先拿着垫一垫。”

他说这话,一是为了讨江宝嫦喜欢,二是盼着她开口回几句话,好验明身份。

万一她临到跟前生出悔意,找人替嫁,他可不能吃这个亏。

万幸,陆恒的担心纯属多余。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不饿,多谢。”

陆恒暗暗松了口气,退回轿外,恭恭敬敬地拜别了崔乐山与何氏,骑在马上,领着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昌平侯府而去。

崔行舟和崔行策做为江宝嫦的兄弟,骑马跟在花轿后面,替她照看嫁妆。

江宝嫦的嫁妆共计六十四抬,虽不能说“十里红妆”,和勋贵之家比起来也不算少,因着众人都知道里头有四五十箱金元宝,纷纷围上前看热闹,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到了昌平侯府,尚氏和尚夫人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她们当着众多亲朋的面,一左一右扶住江宝嫦,引她踩着红毡跨过火盆,沿着挂满大红灯笼的长廊走向喜庐。

江宝嫦双目不能视物,看不到尚氏的脸,却从盖头的缝隙里瞥见她穿着一条艳丽的石榴裙,纤巧的玉足上套着一双绣满宝相花的金缕鞋,婀娜多姿,步步生莲。

若是教不知情的人瞧见,只怕压根分不清谁才是新娘子。

“宝嫦,仔细脚下。”尚氏每到拐弯的地方,便走到前头,替江宝嫦试一试脚下的路平不平,看到有一处红毡翻卷过来,还不顾地面脏污,亲自蹲下身铺好,赢得宾客们的交口称赞。

江宝嫦感激地道:“多谢夫人。”

尚夫人笑道:“怎么还叫‘夫人’?该改口叫‘母亲’了。”

“宝嫦脸皮薄,你别闹她。”尚氏连忙做出维护之态,紧紧牵住江宝嫦的手,“宝嫦,我一见你就喜欢得紧,总觉得命中该有你这么个女儿似的,因此自作主张地把你娶了来,你可别怪我。”

江宝嫦沉默片刻,不解地道:“夫人何出此言?我怎么会怪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