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的丧礼办的很简单,外婆一走,他老家已经没有亲戚了,蒋兆川这边也只有零星的几个朋友。儿子辛辛苦苦养到成年,却跳楼死了,谁也无法将心比心的说一句“别难过。”火化的时候沈展颜也来了,终于有个人敢说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幸好你还有个孩子在,总还有个念想。
蒋兆川瞪着赤红的眼珠,触到沈展颜的肚子时候更是忍不住低吼,“你们都滚。”
他从殡仪馆里接过骨灰盒,竟是抱紧了就要走。
女人的尖叫声惊恐高亢,“你疯了,你不打算下葬!你要抱着这个脏东西回家!你疯了吗,你会吓到孩子的,我不准你这么做!”
蒋兆川置若罔闻,沈展颜试图打消他这个疯狂的念头,却在看到他暴虐扭曲的脸孔时吓的连连后退。蒋兆川当天就把留在沈展颜家里的东西全搬了出来,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委托律师送了过去。他抱着骨灰盒独自在澄然的小房间里坐了一夜,寒意森森刺骨,冷到他手脚僵直,让他掩面痛哭。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直回荡在房间上空,“宝宝,爸爸错了”,“我错了……”。他满脸的胡茬,形容狼狈,瞳孔暴裂。蒋兆川把骨灰盒靠胸口抱着,果然他们父子俩是一样的脾气。他狠心到抛弃澄然,澄然更狠到让他痛苦一生。活人比不过死人,澄然得不到爱,就用死来惩罚他。他则会带着痛苦和悔恨,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最初的几个月里,蒋兆川迷上了酒精,只有在喝醉时才可以让自己的头脑和身体都放空一片,不用睁开眼闭上眼都是澄然。他总是听到澄然在叫他,或者他的灵魂就站在他面前,还是用绝望又悲伤的眼神控诉:你不要我,为什么能抛弃我!他但凡有一刻的清醒,就会被巨大的悲痛悔恨侵蚀满整颗心脏。蒋兆川已经无法再信任心理医生,每次喝醉醒来,又是加倍的折磨。终于连酒精也起不了作用,他开始频繁的发梦,梦里全是澄然通红的眼眶,哭泣的质问。他们之间隔着一扇门,澄然在门外又哭又喊,他踢门踹门,捶到两手通红,什么方法都用尽了。蒋兆川在门的那面听透了所有的动静,他隐忍不发,抽烟喝酒,终于忍无可忍的砸了东西,砸的澄然安静下来。他以为一切都解决了,然后等到他打开门锁的那一刻,原来澄然已经一身是血的死在了门口。
他转而要靠着药物才能度过漫漫长夜,以免清醒着,再想到澄然,就要生受那种宛如心脏被生拽硬扯的痛。时间对他来说不再是数字,而是一分一秒叠加的煎熬。叠加的越长,他就能越来越清晰的回忆起澄然生前的一切。尤其在那最后的几个月里,他只要有空,就会去澄然的学校附近看上几眼。当时他在暗中看到的有多满足,现在就有多生痛。
澄然平时几乎都不出来走动,没课了就回宿舍,他的身影通常只是一晃,就不再出现。蒋兆川无数次都想说,多交些朋友,不要总是一个人;在宿舍跟舍友相处的怎么样,要是住的不习惯,爸爸重新给你买个房子;食堂的菜有没有家里的好吃;钱够不够用……他很想问,澄然一定也很想听。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说。蒋兆川痛极了抓紧自己的头发,再剧烈的后悔也挽不回一丝一毫的曾经。他每次都是隔着人群远远的看他一眼,甚至看不清澄然是胖了是瘦了,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尤其是非典爆发的那两个月,明明他都跟辅导员打好招呼了,澄然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学校,为什么还要跑回深圳……而他,他又为什么不走过去,直到现在,他却再也不能朝他走去……
蒋兆川在药物的影响下终于能暂时摆脱夜夜的梦魇,慢慢的,他一天比一天清醒,也一天比一天麻木。律师带来了消息,说是沈展颜不肯签署离婚文件,来过几次都想再见他一面。说到此处,律师又是惴惴,“孩子已经生了,还在医院里,她家里人也来过,希望你能过去看一看,好歹……”空气中忽然静谧,律师连忙收回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