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有家租车店,上山的车都从那租。开店的男人也是个光头,导致一进去我还道这山上漫山遍野都是和尚直到看见他手上举着吃了一半的牛腱肉,还有他嘴角的油星子。
仓库里总共有两辆可外租的车,一辆是桑塔纳,还有一辆也是桑塔纳。两辆桑塔纳都很有突破阶层的勇气,一辆车头上竖着奔驰商标,一辆贴着宝马商标。
“别看这车小、旧,质量没得说。这么多山路都跑下来了。”老板说着拍了把“奔驰”的车顶,语气仿佛在介绍家中最为得意的孩子。拍还不够,还打开驾驶座又啪地关上,彪里彪气地说:“你听这车门子,好车都这声!”
话音刚落,那辆车的后视镜“咣”一声就掉了下来。
“我们喜欢坐宝马。”霍双飞快地说。
事实证明这宝马也是匹病马。刚开进山,才爬过两个坡这段旅途很顺利,我们吹着小风,听着飞过的小鸟啼啭,等我悠悠哼起《小白船》,霍双骤然脸色大变。
与我只把车当作交通工具不同,霍双是那类非常享受开车的人,有什么不快,一上了车,握到方向盘,他便舒服了,脸上透出的神情好像回归故里、跳上自己最熟悉的床铺那样惬意自在。
可这次我能感觉到这张床上有钉子。
“跳车!”他口气坚定、悲壮,切进《空中浩劫》也毫无违和感。
“怎么了?”
“刹车失灵,油门踩下去弹不回来。”他又重复。“跳车!看能从外面控下来不。”
我开车门时,车已自我加速到风驰电掣的地步,石子路在荡出车门的脚下呼呼地飞。我深吸口气,弯起膝盖,将底盘放低,蹦了下去。即便做了缓冲,落地还是差点摔倒,往草丛里咚咚地直冲了十几步路。
回头一看,霍双开着高达要飞走了。
桑塔纳车本身轻便,车体也单薄,靠人力控虽未必成功,但可以一试。我选了个距离最短的斜角追上去,绕到驾驶座外,一手抓住车门把手,一手抱住车顶,把车往后拖撵。
边拖,边对着车子里喊:“不行你也跳!”可不知怎么,他还在里面鼓捣方向盘。车窗开了条缝,我喊了两声,他终于回应:“车门打不开!”
“那从窗口跳!”我叫道。
和“跳”字一同离开我身体的,是整辆车。
车“啪!”一声脱了出去。
怎么会呢?我明明抓牢了车把手,我整个人都焊在了车上?
低头一看手里,好家伙,车把手给我掰下来了。
那头,霍双穷途末路,刹车全靠吼。
青峰寺副本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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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不远处传来水声,轰轰如马蹄一般,一听便是急湍。车再开下去就成船了。
我急得想叫些什么,可声音顶到喉咙上,像有几百种输入法在打架,编不出字来。
焦灼之中,只见霍双的头从车窗里出来了,紧接着是脖子,胸膛。我一面如同追逐巴士里的杉菜的道明寺发足狂奔,一面在心里为他呐喊“加油!用力!”
再一看,棒极了,上半身全出来了。但有一个问题,以当下车的匀加速运动,他要是翻出来,脸朝地,那他流云般的五官恐怕会当场磨成波浪。
幸而此时我追上了车。真不可思议。虽少不了地上冷不丁冒出来的石块的功劳,它们配合地对车轮造成重重阻碍,但我依然坚持奥运会欠我一块奖牌。
我抱住霍双,像个身经百战的妇产科大夫,手法老道地将他往拉,一把,两把,让他成功出世了。
他一出世,我们双双出事。在散满沙石的草地里你压我我压你滚了好几圈,脸上、手关节上蹭破了皮,我的裤子也磨坏了。
而车,“再见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