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墙壁上点了许多火烛,比外面的阴天要亮的多,灯火照在桌案两旁悬挂着的铃铛上,孟不拓随手便可拽住拉响,以此通知外面的暗卫进来,也可以此触发机关。
他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最重。
孟不拓现在心中只有公主一事,旁的都没放在心上,继续问:“那公主性情怎么样,她算得上聪慧过人吗?”
明野目光从那两个铃铛上略过,微微一笑:“公主性情天真,不知世事。”
这在孟不拓的耳中几乎就是不聪明,很容易糊弄的意思,他连说了几声好。
错过这次机会,也不是没有下一次,孟不拓以为终有事成之时,回忆往昔道:“说起长公主,我当年曾见过她的母亲,那可真是个风姿卓绰的美人。她的模样如何?”
那时他已比容宁年长十岁,此时容宁死了十余年,而他却要娶了容宁的女儿。
明野已经靠得很近了,甚至能看到孟不拓眼角边的细纹,他做的人.皮面具堪称一绝,极为逼真。
将要杀人的一刻,明野忽然想起容见耳垂上的那枚珍珠。他只戴过一次,珍珠光滑圆润,将他的肤色衬得白得像刚落下的雪,那么轻,那么脆弱,又那么缠绵。
他今日出宫,戴了什么耳饰呢?
明野竟有一瞬的走神,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
下一刻,明野一跃而起,他将孟不拓的脑袋压了下去,孟不拓的脖子就被迫仰起,顶在椅背上。他拔下头上的木簪,捅了进去。
木簪很钝,想要将人刺死很难,需要极精巧的手上功夫,也要对人体非常了解,得避开骨头,一击割断气管。
直至被捅穿喉咙之际,孟不拓还难以置信,明野竟对自己动了手。
他的武功不差,但那也是早些年的事了,如今常年养尊处优,长久不再动手,一时反应不过来。
孟不拓努力伸出手,想要拉住铃铛,只要外面的暗卫进来,救助得宜,自己还能活下来。
明野的手肘顶了出去,他的衣袍很宽大,然而就那么缓慢地将孟不拓几乎够到的那枚铃铛推到了多宝阁的案台上,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孟不拓最后的希望也断绝了。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那处伤口涌出。
明野的左手握着那枚木簪,紧紧插在孟不拓的喉咙里,他能感觉到木簪在微微晃动,血肉之躯想要将异物排除自己的身体。
他就那么垂着眼,平静地看着孟不拓的挣扎。
这样的伤,不会立刻死去,但孟不拓只能时时刻刻感受这样的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却毫无办法。
明野不是刻意折磨他,但孟不拓身边的守卫森严,这是最妥当的方式。
孟不拓看向明野,他的眼里浮现很多种感情慈爱、恳切、求饶,愿意付出一切来交换自己性命的决绝,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明野随意拾起桌上的一本书,摊开来盖在他的脸上。那书页被血泡软了,紧紧贴着孟不拓的脸,也遮住了那些他企图表达的东西。
明野没必要听那些。他决定要杀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动摇他的决定,他也不会因任何事而停止。
过了一会儿,书页不再起伏,只有血还在淌着。
孟不拓断气了,他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在临死前的一刻钟,他还在想将驸马取而代之,娶长公主为妻,成为天下之主。
他的帝王梦想,他的雄图大业,他的所有一切,都在失去呼吸的一刻付之一炬,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明野松开手,才察觉到因太过用力,木簪将他的指腹也顶破了。
他没感觉到痛。
用这样脆弱的兵器杀人,自然要多费一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