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陟厘抬眼便看到风煊看着她,眼神温暖,充满鼓励。
“确实如此。”谢陟厘抬头道,“但我自小在北疆长大,这二十年来,也并非是北狄人。”
这意思是,认她这个北疆来的圣女,自然就得认下风煊这个北疆来的北狄王。
“诸位不认也不是不行。”风煊道,“你我两军营帐未撤,工事尚存,今日酒席一尽,明日也可以挑灯再战。”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甚是和缓,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在约在座众人明日一起饮酒打猎,而非两国战事,和平常的冷峻神情十分不同。
但没有一个北狄首领敢应声。
全体北狄首领:“”
这些年来,北狄能打的人全折在风煊手下了。
他们之所以归顺得这么迅速,一是有圣女传达神谕,二不就是知道再打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增伤亡,再打也打不赢吗?
“为王者牧养万民,就如同诸位牧养牛羊,给子民安定,让子民丰衣足食,只要让草原兴盛,让每个部族的女子皆有胭脂涂,让每一片草原都跑满牛羊,便足以为王。”
风煊说着,视线扫过每一位部族首领,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雪亮的兵器,重重杀气被镇压在沉稳之下,极为慑人,“再说北狄既然归纳大央,便是大央的一分子,本王在大央已有王爵,如何做不得北狄王?””
没有人能反驳,也没有人敢反驳。
最后祭司起身,行了一礼,俯首道:“昆兹一族留有后人,圣女重现人间,此乃天大喜事。北狄上下受天神庇佑,自当听从天神旨意,天女的选择便是天神的选择。大王,北狄十八部族从此以后皆听从您的号令。”
祭司表了态,十八部族首领皆起身离席,单膝跪地,向风煊行了草原礼节:“十八部族愿听从大王号令。”
“好!”风煊起身,满斟酒碗,“愿北狄与北疆再无战事,两国子民,共享太平!”
“再无战事,共享太平!”
所有人齐声应喝,巨大声浪几乎能将帐篷掀翻。
谢陟厘的眼角无法自控地有点发红,眼眶有些酸胀。
北疆百姓盼这一天,盼了数十年。
两国之间的战事此起彼伏,一代又一代人的性命在其中消耗,母亲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儿女失去父亲,到处都是骨肉离散,家破人亡。
从今以后,再不会了。
*
风煊不出意料地醉了。
但谢陟厘知道,他醉也醉得高兴。
清早早起熬好了醒酒汤,谢陟厘掀开大帐的帘子,进来就看到路山成在替风煊收拾桌上的文书。
归顺之事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要班师回城了。
路山成竖起手指,对谢陟厘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谢陟厘讶异地发现,路山成竟然难得地没有对她横眉冷眼,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路山成大约是风煊身边最亲近的人了,见他这会儿很是平易近人,谢陟厘忽然想起从前就想问他的问题,悄声道:“路将军,你知道大将军怕打雷吗?”
路山成的脸色整个变掉,做出一个嗤之以鼻的神情,心说怎么可能,然后就见原本熟睡的风煊睁开了眼睛,对着他比出一个点头的姿势。
路山成:“”
还能怎么办?
只能听从军令啊。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他还怕什么吗?”
路山成完全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但风煊在谢陟厘看不到的背后,悄悄做了个口形。
路山成认出了这个口形。
一阵绝望后,木然道:“怕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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