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亲王终是忍耐不住,炸着胆子,一欠身,直言不讳道:“臣听传闻,说是太子进了沈贵人的寝殿,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皇帝对这位嫡亲弟弟不似旁人,神情毫无异样,仰头看着盘龙衔珠藻井,“并无。”

裕亲王突然搁了茶碗,跪地磕头道:“太子乃遭人诬陷!宴席当晚,臣与太子奕棋,其间还有数位老王爷作陪,众人皆可为证,请万岁详查。”

皇帝惜他两鬓花白,疲乏辛劳,抬手扶他一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朕知道。”

此言一出,裕亲王大为震惊,不解道:“万岁既然知晓,为何还要作践委屈太子?”

皇帝将手臂依在炕几上,思绪似乎回到了过往,又似在审掇,感慨万端道:“玄昱活得太顺,生来便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朕有这么多儿子,江山只能交给能力卓绝者,他不是朕唯一的选择。”

裕亲王坐回炕上,严谨地说:“臣并非顾念太子,只怕父子生隙有伤万岁圣明。太子地位不稳,诸皇子蠢蠢欲动会加剧矛盾,恐怕局面不好收拾。”

皇帝的心思沉甸甸的,话语却似并无压力:“夫大寒至,霜雪降,然后知松柏之茂也。宽和原是好事,过了头便成纵容,其弊多不可胜言,朕哪用担心治不了他们。”

第33章 醉花间 (8)

皇帝政务繁重连日操劳, 午睡后眼神不似以往锐利,如普通人一样带着几分茫然,见赵庸侧身靠在大殿一侧的椅子上打瞌睡, 笑道:“朕是否睡过了时辰?”

赵庸忽地清醒, 忙探身去看自鸣钟, 垂手道:“时辰尚早, 万岁当注意休息。”

四执库的小太监抱来衣裳,副总管太监李全伺候皇帝更衣, 跪地整理袍角。

皇帝踱几步活动筋骨,端起太监递来的莲子茶吃一口,朝殿门瞧一眼,“是谁递了牌子?”

赵庸心中忐忑,小心翼翼道:“回万岁, 是大千岁,他听说您龙体不适, 特地过来探望,这回子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终于有人耐不住了,皇帝头疼的顽疾又犯了,不禁冷笑道:“他哪是探望朕, 传他进来。”

太监打起厚厚的门帘, 玄敬进殿,行下一个大礼,“父皇龙体抱恙,儿臣等甚是挂心, 现在可好些?”

赵庸正要退出殿外, 却听皇帝道:“你留下。”

东暖阁内暖意融融,李全近前伺候, 皇帝拿起托盘中的热帕子擦了脸,睨一眼玄敬,没好气道:“朕好得很。”

玄敬等这个机会太久了,完全沉浸在酝酿已久的话语中,忙道:“父皇龙体康健儿臣就放心了。”

皇帝冷眼看着他,“瞧好了么?无事跪安。”

玄敬迟疑片刻,心中似在斟酌,朝赵庸看一眼,拱手道:“儿臣有要事与父皇商谈。”

皇帝看出他的心思,并不让赵庸退下,表情平淡,“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又是一阵踌躇犹豫过后,玄敬壮起胆子,硬着头皮道:“儿臣数夜难以入眠,太子此番是否招人构陷?”

皇帝抬头望向殿外乌云沉沉的天空,语气不冷不热:“你知晓其中情弊?”

玄敬受到鼓励,一字一顿似在斟酌,缓缓说道:“那日宴罢,十弟也邀了儿臣喝酒,儿臣不胜酒力并未前往。尔后才知,十弟和九弟他们烤着大补的鹿肉,喝的是鹿血酒。”

赵庸不禁骇然,手心捏着一把冷汗。好一招一石数鸟之策,万岁明显给了机会,只是这胸无宿物的大千岁还要往枪口上撞。

玄敬瞧皇帝的神色并无异常,心中顿时亮堂,侃侃又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待大石落入湖底才能风平浪静,王长亭虽已伏法,但他为太子结下的党羽还在,其势力依旧遍布朝野。儿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