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上铺着稻草, 婆婆整整齐齐穿着纸制的寿衣, 双眼半开半闭,深陷在眼窝里, 僵尸般干枯的身躯颤抖不停。
顾清秋面色憔悴,不住抹着眼泪,轻声安慰道:“棠儿有事赶不回来,您安心去吧。”
婆婆喉间含糊不清,再努力也发不出声音, 目中尽数泪水。
辰时跪行上前,哭道:“婆婆放心, 姐姐最挂念您,一定会回来。”
半夜,万籁俱寂,婆婆终于提不上气, 油尽灯枯, 顾清秋再也受不住,放声嚎啕起来。
金凤姐每每想起上回,那股窝囊气又冒上来,偏棠儿这鬼精的丫头三言两语便傍好了九爷, 几十年的经验, 枕边风的杀伤力不容小觑。她拿五十两银子给棠儿,说是九爷的意思, 往后按月发放。
棠儿心中思绪翻涌,要求将银子拿给家人。金凤姐安排了马车,同行的还有两个方面阔嘴的打手,姑娘们属于红楼的财产,这样安排自然是防着有人生了出逃的念头。
没有纸人、纸马、纸轿,没有金库、银库、钱库,没有任何能让婆婆带去的东西。她的一生,历尽了人世间的贫苦和病痛,灵魂离开枯萎的躯壳,算是解脱了。
悲痛和无力感在狭小昏暗的室内不断蔓延,无形地吞噬着人们对于命运的挣扎意识。这一刻,棠儿双腿一软,重重跪在婆婆灵前,泪水涔涔而下,无尽悲辛涌上心间。
半夜下过一场急雨,放晴后天空澄澈,湛如明镜,秦淮两岸柳枝飞舞,似碧海扬波。
晚上瞧着还好,此时的金凤姐浓妆艳抹,依旧顶不住色衰,盖不了眼角纵横交错的鱼尾纹,“艳而不媚,非良人,客人只要看一眼,你们便要回以娇颜。”
可能是习惯,她斜泛眼波,语气多少带着几分强势,“牙齿好要微笑露齿,这叫献银牙;脚小不歪者,以脚踏门阈,低首自祝,这叫凤点头;若身材窈窕,自向前立出一步,这叫献身说法;手美则半露春纤,或以目传情,闲吟丢俏。以上种种,无非吊客人春心,打动他们花银子。”
见棠儿回来,金凤姐停了扇,“你留下。”
棠儿穿一身白纺绸衫,搭配半旧褶裙,微微一愕,被知忆拉着立到姑娘们身侧。
金凤姐的发鬓束得光可鉴人,重新打着绣梅纱扇,缓步来回,“要让客人睡在里头,你们睡在外,客人若伸手,你们也要伸手。那活儿短者,用击鼓催花法;长者,用金莲双锁法;急的,用大展旗鼓法;缓的,用慢打细敲法;不耐战的,用紧拴三跌法;耐战的,用左支右持法;调情的,用钻心追魂法;贪色的,用摄神闪脞法。各有各的癖好,别法虽多,出不了这八法之外。”
棠儿如坠云里雾里,见知忆和姑娘们皆羞得脖子都红了,许久后,一张脸红若艳霞,小手不由攥紧衣摆。
“有了这辨别的功夫,还要运用自如,更要学好常用的路数。”
金凤姐顿了顿,端起茶碗喝了几口,“其套有七,第一套为哭。有钱爽快的客人想离了不回,你们要哭起来:“情郎,你怎舍得丢我而去。”撒娇犯痴,依依不舍,任他恁样刚肠,哭得他心酸脚软。他若是在行的,定会说你们客来客去,处处留情,我配合你逢场作戏,你这么认真起来?你们要声泪俱下,悲切回:“可见你是男子铁心肠,不要说两心相得,就是两块石头挨久也热乎了。客人虽多,唯对你情有独钟,我实恋你情意,舍你不得。”
棠儿红着脸,倒吸了一口凉气,怯怯地说:“人非戏子,眼泪哪能说来就来?”
金凤姐的眼眶还淤青着,白她一眼,抽出腋下的帕子道:“你们随身要带两张帕子,一张染上老姜汁,只往眼睛上一擦,泪如雨下。”
“第二套为剪。客人留久了,你们不可大意,脑子必须活跃,更要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