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着手语,李敬池看懂了:“我从东县的牛村来。”
田兰轻轻张开嘴,似乎在感叹路途之遥远,李敬池拍拍老牛的背,在田间的石板桥坐下,回应她的疑惑:“我没有家了,就到处走,走到有家的地方。”
老牛俯身去喝水,李敬池摸着它的背:“你叫什么?”
田兰不会写字,在李敬池手心比划了半天,见他没明白,田兰又着急地指指远处的燕子。李敬池懂了:“喜燕。”
田兰又抿着嘴笑了,眼神中充满好奇。李敬池撅了截草秆,咬掉软的尖头,在地上写道:“段家阳,我太爷取的名字,意思是家乡的太阳。”
与此同时,音乐指导在场边拉响二胡,那声音苍凉悲怆,响彻整片黄土,听得人心中泛起莫名的悲伤。萧瑟中,夏风吹过泥泞的黄土,吹落他们晶莹的汗珠。斯坦尼康拉高,将场景尽数收在老牛浑浊的眼眸中,随后一寸寸拉到天边红灿灿的太阳上。
李敬池用方言念着旁白:“在牛村,牛就是神,每个孩子都和自己的牛一起长大,被牛神保护。牛是有灵气的动物,也是牛村所有人的朋友,我们喝它们的奶,带它们耕地,给它们挂红绳结。”
场记打板,庄潇坐在导演位旁边的椅子上,久久盯着李敬池的脸。如果说锦葵是何彦遥年轻时的作品,那李敬池的演技也远比十六岁的庄潇成熟。
李敬池下场,喝了两口林裕淮递来的水,坐在监视器边看了第一场戏。何彦遥对效果很满意,李敬池却蹙眉道:“这里构图太挤了,镜头可以再抬高一点。”
摄影忙不迭应了,李敬池又对田兰道:“你不用想着要怎么去演喜燕,没有台词,动作自然就行,大不了再来两条。”
庄潇也注意到了田兰很紧张,作为新人,她很难接住李敬池的戏。
李敬池翻开剧本,用干裂的手指点了点:“刚才换鞋这里有点僵,别太局促,你就想象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导演。辛苦了,天气太热了,我们先休息二十分钟,过会再来一次。”
田兰点点头:“好的,李导。”
八月的西城气温直逼四十度,没有人扛得住在太阳底下硬晒。李敬池一心记挂着工作,擦完汗后又和田兰拍了一条。电影是倒叙,开头和结尾都在同一天拍,中间全是段家阳转述给喜燕的牛村回忆。这种叙事手法对感情的传递要求很高,李敬池在意首尾呈现效果,便要求把这两场戏磨好。
一天下来,摄影和李敬池都有点中暑,只有田兰的状态勉强还行。拍摄条件艰苦,保姆车又开不进来,李敬池就买了十几个冷风机,令人开三轮车加急送。等到太阳落山,全剧组都奄奄一息,满脸菜色。李敬池趴在桌上,举着小电风扇吹,一边喊着辛苦了,一边给每个人发了两万的红包。
他中暑后没什么胃口,也不吃饭,就一遍遍看着监视器。林裕淮心疼得不行,却明白演员必须为角色做出牺牲的道理,只能变着法子给他切水果吃。
西城的西瓜又大又甜,李敬池吃了几块感觉活过来了,头却还是晕晕的。他抬起头,与拎着几大袋东西的唐忆檀面面相觑,后者也不说话,只是把袋子放在桌上。方荨好奇地凑过来,“哇”了一声:“冰凉贴、藿香正气水、降温喷雾、冰袖……怎么还有柠檬茶!”
唐忆檀插上吸管,递给他喝,李敬池喝了一口,有气无力道:“怎么没冰块?”
唐忆檀道:“你晒一天了,不能喝太冰的。”
他拆开一张冰凉贴,往李敬池脑门上拍去,后者躲避不及,被他贴了个正着。见导演这里率先开了口子,陈意狗腿地戴上冰袖,又拿起降温喷雾对准庄潇:“来试试。”
庄潇脸色不虞:“我不喷。”
他的肤色本就白,陪李敬池待一天后脖子都在泛红。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