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点都不像庄潇。”唐忆檀深深吸了口烟,竟是最先否认这一点,“眼睛不像,眉毛不像,鼻子不像,哪里都不像。泽雨第一次和我提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瞎了。”
“孟知录音了吗?她要我表态,我就对她说了这些话。那天我坐在孟厉对面,他说如果不和你断干净,你就会在圈里消失。谈完事情我就遇到了你和孟安,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拦住你,让你不闯上楼去质问他?是当着孟安的面说你父亲没有罪,但你需要等一等,等到我接手蔚皇,收集完证据,有能力和他们对抗吗?李敬池,你会听吗?”
烟被掐灭了,滚烫的烟灰抵在手心,灼出一道黑痕。疼痛让他变得清醒,唐忆檀转过头,透过那道窗缝望向李敬池的双眼,“你不会,因为你不是我的,你宁愿跟任何人走也不会信我,我只能把你锁在家里,看着你一天比一天恨我。恨我也好,恨更长久,至少你不会忘记我。”
凌晨微凉的风吹入车内,李敬池感觉到心脏有一道鲜血淋漓的疤被缓缓揭开。他沉默了很久,只吐出两个字:“……疯子。”
油加好了,唐忆檀丢了烟头,又脱去染上烟味的外套,随手扔进垃圾桶。破晓的第一缕阳光开道,毛路踩下油门,驶向高速。
小区很快就到了,下车前,李敬池低声说:“你做过的事远不止这点,唐忆檀,我没这么好糊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恨我。”唐忆檀沉声道,“你不用原谅我。”
车内的气氛压抑,李敬池紧握着车门把手,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唐忆檀解开衣领,露出左肩狰狞可怖的疤痕,缓缓道:“它替我记得,我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李敬池甩上车门,扶着路灯足足五分钟才缓过来。唐忆檀没有把烟味带上车,却在极短的时间内颠倒了他数年的认知。李敬池揉着太阳穴,一边走上楼梯,一边自言自语:“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没人想听你忏悔。”
小区很老,楼道旁堆着垃圾,这是他高中前住的房子。那时李良栋还在世,他们一家四口挤在老房子里,度过了十余年平淡的时光。钟秋颍去世后,李敬池和李允江一致留下了这套房子,也算做个想念。
铁门吱嘎作响,李允江双眼通红,竟是一夜没睡:“哥。”
李敬池道:“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去睡一会?”
“已经好多了。”李允江掩饰着咳嗽,为他拿拖鞋,“想睡但是睡不着,我去拿妈的遗物,你来看看。”
沙发上的防尘布刚刚揭开,李允江明显也回来没多久。不出片刻,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摞厚厚的纸。李敬池接过素描纸,却见那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钟秋颍,紫藤花下,二十出头的少女笑靥如画。李良栋喜欢画画,就用妙笔生花的手艺记录了爱人或开心或生气的瞬间。
李敬池轻轻翻过纸页,下一张,女人系着围裙,弯腰逗着两个小男孩。
“是我们。”李允江伤感地笑了,“高的是你,矮的是我。我时常会想,如果爸还在世,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妈脾气不好,明明都照顾不了自己,却还要把我们拉扯大。”
李敬池鼻子酸涩,眼眶发涨,听他喃喃道,“后来家里的顶梁柱变成了你,你即要包容妈妈,还要赚钱帮我治病。哥,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自私了,小时候我嫉妒你有健康的身体,嫉妒你有自由,长大了才明白那是负担。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支持你去试镜,也不会假装你和唐忆檀在一起就能获得幸福。”
李允江的泪水滚落,渗透衣袖。最后几张手稿排线整齐,钢筋标示准确,李良栋用独一无二的设计诠释了荧城音乐大厅的建筑结构。
钟秋颍贪图享乐,爱占小便宜,走时却没带走任何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