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沿,不知多少遍地诘问自己:你做这些事儿,图什么?

阮祎的客套生疏让他茫然,也让他感到酸辛。

他当然有许多能将阮祎骗回来的招数,阮祎早早向他暴露了所有弱点,倘若他足够卑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阮祎控制在手里,仍旧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看他无助地感伤,摆出悲悯的样子。

想起阮祎初时问他,你为什么不骗我?

他告诉他,不忍心。

他没有对他说假话。他不为矫饰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虚伪和狡猾。唯有这句存了真心。

对于阮祎,他总是不忍心。

他贪图过阮祎身上的温暖,于是明知不可为,也要忽视他眼里的爱意,侥幸地靠近他。

他以为自己能掌好这舵,他自负过头了,风浪一来,却让两个人都受了伤。

阮祎:【你为我花钱了,对吗?】

贺品安:【嗯。】

贺品安:【我不是为了羞辱你,我只是想支持一下你的工作。】

阮祎:【我还没跟他们签约呢,只是播着玩。】

阮祎:【分给我的钱只有一点点,都是他们在赚。】

阮祎:【我之后还有别的事忙,应该有段时间都不会播了,你不要往里充钱了。】

贺品安:【好,我知道了。】

在屏幕这头深深地呼气,阮祎渐渐在这种谈话氛围中找到了平衡。

他没有像狗皮膏药似的粘上贺品安。他维护了自己的体面,这让他很为自己骄傲。

他在贺品安面前或许不是无能为力的只有确认了这一点,他才敢有幻想他们相爱的底气。

遗憾他们的对话就要终止于此。手指悬在屏幕上,阮祎几次想按下去打字,又恐怕说了露怯的话,一切便前功尽弃。

意料之外,那边又发来消息。

贺品安:【接下来要忙什么?】

阮祎:【想去拍戏,不过还没有确定下来,正在谈。】

贺品安:【去哪里拍?】

阮祎:【F市。】

F市就是隔壁市,即贺疏上学的地方,那儿人文气息浓厚,并且建有一个影视基地,是个出名的旅游城市。

阮祎选择这个项目的原因之一,也是为着离家近。学校有要求可以尽快赶回去,阮恕也能放心一些。

贺品安:【马上立冬了,记得多带些厚衣服过去。】

阮祎:【我会的。】

明明看到他的关心会紧张,却还是装作冷静地回了消息。

夜晚要他犯错。他不肯忍耐下去,于是将错就错。

他给贺品安拨去电话,足等了十几秒,那边才接通。

只听到呼吸声,拿着手机,他把耳朵贴得很紧,他的心沉甸甸的。

他问贺品安:“你很怕我着凉吗?”

沉默。他很不安,可他却不挂断,他执着地等下去。

贺品安说:“我怕。”

夜晚是属于两个人的夜晚。他们都为夜晚所裹挟。

察觉到自己的哽咽,阮祎摸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杯里的水已经变凉了,他一饮而尽,整个人愈发清醒起来。

他接着问他:“这段时间,你想我吗?”

“我想你。”

是电流的干扰吗,他听见那声音在发抖,杯子忽然翻倒在床上,残余的液体撒在被上,他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处理状况。

贺品安仍然同他说话,他一开口,阮祎就不能动作。

“但是关于那个问题,我还没有想好。”

感到他正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与他商讨这件事,阮祎攥紧了被角,稍稍地收起一点刺,放下一点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