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蝉连夜画花样子。
潘严两家定下花样后,她和师傅商量好正稿,按照两家定下的尺寸在用来做粉本的素绫上作画,后面的刻版、染色谢六爷亲自看着,不用她操心。
几天忙碌下来,谢蝉没觉得累。
前世她日以继夜赶绣活的那段日子可比这要累多了。
只要不碰针线,画花样子对她来说很轻松。
上辈子,她的绣活多以宫廷画师的名画为底本。
宫廷画师侍奉皇族,个个画技了得,随便一个不起眼的画师都可称是国手。他们的画作既富丽堂皇,寓意吉祥,又清丽高雅,不落俗套,雅俗共赏。
谢蝉研究过很多不同宫廷画师的画作,随手就能画几张不一样的花样。
谢六爷却觉得画花样子劳神劳力,很心疼女儿,要她回府休息。
谢蝉道:“阿爹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留下来可以帮着打下手。”
见女儿坚持,谢六爷想了想,干脆要她跟着自己一起去看夹版、拆版。
染布、晒布的大作坊在城外。
谢蝉刚下马车就闻到一股酸臭刺鼻的气味,进了作坊之后,里面的味道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下过雨,作坊里坑坑洼洼,污水横流,染布的料水溅得到处都是。
她跟在谢六爷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作坊里搬运布匹的伙计来来回回,看不清路,好几次撞倒谢蝉。
噗通一声,谢蝉被一个伙计撞得几个趔趄,摔进污臭的泥水里,身上一片狼藉,脸也脏了。
进宝慌忙要上前。
谢六爷拉住进宝,冷眼看着,没有伸手拉谢蝉,也不许别人拉她,更不许仆妇照顾她。
谢蝉一声不吭,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打着寒噤,擦掉脸上污水,继续跟在谢六爷身后,看工匠染布。
进宝看着她,满脸心疼,谢六爷却面无表情,一心扑在染布上。
忙到下午,伙计送来饭菜,谢六爷才看一眼谢蝉,问:“怎么还不去把脏衣服换下来?”
等谢蝉去马车换下脏衣裳回来,谢六爷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上只剩下两个冰凉的馒头。
进宝想叫伙计去蒸一碗羹,谢蝉拿起馒头咬一口,道:“没事,这个就够了。”
傍晚回布铺,马车在崎岖土路上颠簸,谢蝉靠在谢六爷身上,累得睁不开眼睛。
谢六爷摸摸谢蝉的脑袋,“团团,今天累不累?”
谢蝉迷迷糊糊地唔一声。
谢六爷低笑,摩挲她的脸颊,“那明天团团还想不想来作坊?”
“想。”
谢蝉毫不犹豫地说。
谢六爷顿了一下,“今天团团这么累,为什么还想来?”
谢蝉揉揉眼睛,坐直,一脸郑重地道:“因为爹爹给我工钱。”
谢六爷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
谢蝉搂他的胳膊:“爹爹,你会给我开工钱吧?大师傅说他画一张花样子有好多工钱拿呢!”
谢六爷笑得前俯后仰,戳一下谢蝉的脑袋,“好好好,给你工钱,大师傅拿多少,你也拿多少。”
谢蝉满意地点头,笑着抱住谢六爷,“爹爹,以后我给铺子画花样子,你记得和掌柜说,每一幅花样子都要给工钱!我都要记账的。”
“不会克扣你的工钱!”
谢六爷笑一阵,搂着打瞌睡的谢蝉,轻轻拍她肩膀,看她睡着了,笑意一点点敛起,轻轻叹一口气,脸上神情复杂。
女儿这股执拗劲儿不知道随了谁。
今天的辛苦完全没吓到她。
马车入城,外面市集的喧嚷人声响亮起来。
谢六爷拍醒谢蝉,掀开车帘,要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