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谢蝉随李恒一起考察工事进度。
登高露台已经有了雏形,众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崇老石碑前,一道高大身影手持健毫,蘸取朱砂,于碑面上书写,心无旁骛,浑然不觉帝后已至。
太监出声提醒,那人转过身,一张瘦削严厉的脸庞,眉眼浓烈,神情沉静肃穆,脸颊蹭了一抹鲜红朱砂。
众人认出谢嘉琅,都很意外。
刚才离得远,他一身落满尘土飞屑的破烂衣衫立在碑前,他们还以为是个书丹工匠。
谢蝉注意到谢嘉琅执笔的手,手背、手指全是新旧擦伤血痕,拇指背皮肉翻卷,看着触目惊心。
同僚排挤他,工匠拖拖拉拉,很多粗活他不得不亲自上阵,每天灰头土脸,奔走忙碌。
节后论功行赏,辛苦几个月的谢嘉琅没有得到升迁,抢走他功劳的人是支持谢蝉的官员。
*
第二天,老夫人和几个媳妇接着抹牌。
小娘子在水榭里抚琴,谢丽华和谢宝珠闹别扭,气氛僵硬。
谢宝珠愤愤地拨弦,琴声嘶哑刺耳,谢丽华的琴声也说不上动听,教琴的女先生恨自己生了对灵敏的耳朵。
谢蝉避出来,继续逛园子。
走到昨天的大松树下,她踮起脚张望。
树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凝神看着手中书卷。
偶有松针飘洒,落在书页上,他屈指拂开。
谢嘉琅喜欢读书,上辈子做了官后也是手不释卷。谢蝉一度觉得不论何时何地,他似乎都能从袖中抽出一卷书册。
脑海里谢嘉琅变戏法似的、不停从袖子里往外掏书的画面逗笑了小谢蝉。
她忍了忍,还是噗嗤笑出了声。
谢嘉琅撩起眼皮,眼眸黑沉。
谢蝉看着他,轻声唤:“大哥哥。”
眸子清亮,没有一丝怯意。
谢嘉琅低头,接着看书。
谢蝉没有吵他,走开了些,低着头,捡地上的松果玩。
松果形状大小不一,有的鳞片张开,像展开的花朵,有的紧紧闭合,像一座宝塔。
谢蝉一个个捡起来看,挑了几个好看的。
酥叶看她喜欢,用帕子帮她收着。
院墙后面是松林,谢蝉越捡越多,帕子装不下了,干脆用裙子兜着。
主仆两个一人兜着一兜松果,笑嘻嘻回去。
经过大松树,谢蝉问谢嘉琅:“大哥哥,你喜欢松果吗?”
谢嘉琅黑沉的眸子扫一眼她兜着的干松果,没理她。
谢蝉心想,他好像只对她说过一句话:离我远点。
回房的路上,几道敦实身影忽然从路边窜出来,挡住谢蝉的去路。
“我们都看见了!”谢嘉武昂着下巴,“你和谢嘉琅说话,你和他一起玩!谢嘉琅有病,你也要得病!”
他的小厮跟班跟着叫。
谢嘉武插着腰,一副很神气的派头,“九妹妹,你以后不许和谢嘉琅一起玩!不然我就告诉其他人,以后大家都不和你玩了!”
被一帮大孩子围着,寻常孩子早就吓哭了。
谢蝉脑子里有模糊的记忆,胆气很壮,不怕谢嘉武。
她努力护着兜里的松果,看也不看谢嘉武一眼,抬脚往前走。
谢嘉武气坏了,伸手推谢蝉,打飞她裙子里兜着的松果。
“你不要脸!你和疯子一起玩,你也是疯子!”
酥叶气得直跺脚:“四郎!你怎么又欺负妹妹!”
谢嘉武一帮人哄笑着一溜烟跑远,一边跑一边回头朝谢蝉做鬼脸。
谢蝉捡起滚落一地的松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