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侧妃便以为她是因许久以来无孕而苦恼,想着两人同为侍妾,眼前这姑娘即使有着世子的百般怜爱,最后不还是得委曲求全地侍奉即将嫁过来的正头娘子,因怜悯地多开导了几句。
沈漪漪一句也没听进去,回到湛露榭之后,她木然地坐在美人榻上,手颤巍巍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心中一时仿佛有千万纷乱思绪淌过心头。
她的小日子,已有月余未来。
近来她也时常食欲不振,头晕乏力,嗜睡。
种种迹象表明,或许,她已有了身孕。
她的腹中,有了魏玹的骨肉……
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要她在婚前有孕……
魏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沈漪漪躺在美人榻上,侧过身去,闭上眼睛,泪水无力地从眼眸中滚落。
她竟然相信了魏玹的话,相信他不会再算计欺骗她。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怀了杀父仇人的儿子的骨肉!
“齐王掌管刑狱,十三年前,正是堂兄的父王,你未来的公爹,将毒酒亲自送去了狱中!也是他,在你父亲死后抄了程家,将你程家长房男丁满门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害得你与你娘颠沛流离十几年,致使你娘早死。”
“沈姑娘,你现在还依然觉得,自己将要嫁的这个男人,是你的良人么?他可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甚至动用权势强夺走了你亲弟弟手中的玉佩,防止你们姐弟二人相认,程煦敢怒不敢言,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你爹娘若泉下有知,必定死不瞑目!”
尖利的指甲反复陷入柔软掌心,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鲜血淋漓。
良久良久,沈漪漪起身来,洗干净脸上的泪水。
走到镜台旁,打开梳妆奁,从中取出一根金簪。
轻扣机关,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底下,静静地躺着一层白色的粉末。
“沈姑娘,你难道,不想给你爹娘报仇雪恨吗?”
恍惚中,太子蛊惑般的声音在她耳旁一遍遍地响起。
*
魏玹从大明宫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
近来天气转寒,原先圣人刚刚有了起色的身子,在一场风寒后再度病倒。
郭奉御告诉他,圣人的身体状态极度不佳,便是如今日日用着慧远仙师的灵丹妙药,依旧每况愈下。
庭中已掌灯,月色朦胧清寒,空中浮动着淡淡的雾气,打湿夜归人的鬓发与衣角。
“今日姑娘身子好多了,可是依旧不肯看大夫。”春杏轻声道。
魏玹推门进去,沈漪漪坐在灯下打络子,见他进来,起身替他倒了热茶,更衣。
转身将换下的衣袍搭在槅子上时,魏玹大手忽然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进怀中。
那一瞬间,沈漪漪心猛然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护住自己的小腹,双手抵在男人撞来的胸口上。
这落在魏玹眼中,便是抗拒。
眸光微沉,魏玹看着她低垂下的长长眼睫问:“身子不舒服,为何不肯看大夫?”
她抿了抿唇,“我没事……”
魏玹抬起她的下巴来,淡淡地命令她道:“看着我说话。”
沈漪漪心一紧,旋即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些魏玹平日待她很不错,大部分情况下都会顺着她的心意来,她要星星,他能给她去摘月亮。
小意温柔,轻语柔声,时日一长,她都险些要忘了,这个男人当初是如何强迫她委身于他,迫使她与家人骨肉生生别离,失去了赎身回家的机会。
再百般威逼利诱,令她求助无门,只能委曲求全,曲意顺从。
他生了这样的一张俊美的脸,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