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以便逃跑,小号一直表现得很温吞,活像块随意揉捏的面团,再瞧瞧周围,荒废了快十年的院子,昨日才勉强打扫干净,侍卫更没有几个,哪怕挂着红绸红灯笼,也叫人觉得晦气阴森。
种种因素叠加,饶是清楚眼前的青年即将嫁入将军府,那宫里来的喜婆亦趾高气昂,尖酸刻薄得很。
但很快,她嘴角嘲讽的弧度就僵在脸上。
因为一把簪子正抵在她堆满皱纹的颈间。
尖尖的,闪着金光,恰巧是她先前替对方选的款式,青年是个哑巴,理所当然地,放不出什么狠话,偏偏那双漆黑到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的凤眸,安静地、幽幽地望着她,让她无法自控地,冒出一头冷汗。
温热粘腻的鲜血顺着被簪子破开的小小伤口蜿蜒流下,再深几分,便会将喉咙捅穿。
“呼。”恍惚间仿佛直面阿鼻地狱般胆寒,喜婆喉咙里发出声意味不明的气音,腿软得厉害,噗通一下瘫坐在地。
几分钟后,端坐在铜镜前的席冶,青丝高束,如愿戴上了小号指定的白玉簪。
他是男子,更不剩什么兄弟姐妹,无需或真情实感或装模作样地哭一番,也没机会被人脚不沾地地背出门。
迎亲队伍一到,他便舍了盖头,自个儿出了门。
身后的喜婆很想斥一句「不合礼数」,偏又没那个胆子,只得和两位婢女一道,远远地,战战兢兢跟在对方身后。
稍远处,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下了马,身量极高,肩膀亦宽阔,仰头望着草率挂着红灯笼、牌匾被摘的破败大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是听到了愈发临近的脚步声,他垂眸,向里望了过来。
意料之中地,席冶对上一双熟悉的、因为气质而更像野兽的琥珀色双瞳。
下一秒,原本步伐飞快的他,忽地扭了脚踝,平地向前一摔。
仅与对方隔了两个身位的顾琮本能伸手,接住青年。
而后望进一双漂亮的凤眼。
似是被吓了一跳,对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红润的唇瓣动了动,确认般,缓缓:
“夫……君……”
作者有话说:
1101:演,就硬演。
另,小号是心因性失语,外加一点人设限制,席老师努努力,还是能挤出几个字。(比如调戏人的「夫君」)
成亲后很快就会离京哒。
第86章
回京前彻底调查过对方, 顾琮眉梢微挑:“你会说话?”
被他问到的青年约莫也很惊讶,长而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张张嘴,却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而后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 噌地从他怀里直起身,整整衣摆, 比了个手势,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道谢。
又或许两者都有。
顾琮虽未有过什么和失语之人交流的经验, 但对方眼神生动,也很好懂。
他听力好,且离得近, 这才听到了那声磕磕绊绊、比幼猫叫声还轻的「夫君」,其他人则只看到席冶平地一摔, 摔进了顾琮怀里,见过太多后宫后宅手段的喜婆没忍住, 偷偷在心里啐了声狐媚。
不愧是明月楼出身。
但等青年站直了, 眉眼周身,便透出股大红喜服也压不住的端方温润, 乍一瞧, 倒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度,偏偏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何来历,连临时充当迎亲队伍、顾琮麾下的亲卫, 对这位即将板上钉钉的「主母」也冷着脸。
在他们心里, 自家将军又英俊又勇武, 领兵多年,鲜有败绩,作为顾府仅剩的独苗,对方未曾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而是十年如一日地镇守边城,这才换来草原和中原近些年来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