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一年未见,画功较之前又长进不少,当初在颍州便小有名气,我便知你会有大作为。那日一到此处,见城中口口相赞的女画师,雅号为云意,老朽便知是你。”
“多谢先生谬赞,说来当初在颍州时,若不是先生指点,我也不会有所进益。”
女子抱着画板,朝他盈盈一笑。
她虽为上山方便,身上只穿一件朴素的青色葛布灯笼袖长裙,可容颜似水,姿态出尘,比之四年前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侬丽之态,宛如盛放的花。
“听说先生明日便要动身,您不在韶州多留些时日吗?”
谢栀背着画板,小心翼翼踩过乱石,随众人一同往山下去。
“韶州好是好,不过,再晚便赶不上益州的红枫了,有缘,自会再相见。”
松阳先生满不在乎地笑笑,又回头对两个小童道:
“快些跟上,莫贪玩。”
谢栀面露可惜,不过还是道:
“先生,一路珍重。”
走到山下,目送松阳先生和童子离开后,她这才同其他画匠们一路坐上远处缓缓驶来油壁车,往城中去。
虽然是黄昏,可出了山谷,天气依旧热得慌,她擦了擦身上的薄汗,闭目养神。
同车的都是方才的画师,正在谈论方才的画作,互相切磋。
谢栀随意听着,有两人却因意见不同起了争执,话头冷不防落在她身上:
“云意姑娘,您闻名坊间,可否指教一二?山水派与人物派画风迥异,你们这些人物派今日画出的山水,的确逊色了些,我难道说得有错吗?”
谢栀睁开眼睛,见说话的是城中同珍画馆的掌柜之子,他人虽生得矮小,可却是个炮仗。
立刻便有人低声斥责:
“你怎么和这位姑娘说话的?”
“这有什么?难道姑娘连指教都不肯吗?”
谢栀面无表情,淡淡开口:
“指教谈不上,不过画作本无贵贱之分,阁下非要分流派、争高低,才是玷污这一行,你这样的人,不论是画山水、还是画人物,皆不会有所成。”
对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上下扫她两眼,正要出言讥诮,女子却轻快开口:
“终于到了!”
油壁车在延宁坊停下,谢栀跳下车,一位年逾四十的妇人已然在坊门外候着,见她走来,忧心开口:
“小娘子,那些人可有难为你?这些个画匠,可比咱们去岁在颍州遇到的难缠多了。”
“无事,泼皮罢了,我应付得来。”
谢栀同她一路踩着青石板,往家中走:
“灌灌呢?”
“和邻里几个孩子去溪涧中捉虾去了,昌平正陪着呢。”
谢栀看一眼热闹的街道,吸了口新鲜空气:
“那就买些东西,先回去做饭吧。”
“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提着蔬菜回到府中。
这院子干净整洁,虽然只是个一进院,但四个人住也足够宽敞。
正房中辟了两个卧房,许嬷嬷带着灌灌住一间,谢栀和她的画住一间,外头左厢房是昌节的,右厢房则做成了厨房。
许嬷嬷先去做晚膳,谢栀则回到房中,赶工刘长史夫人订下的画。
她正细细勾勒着画上的图案,刚要换笔取色,听见家门被打开的咿呀声,忙放下笔,朝门外走,拦住正要冲进来的小娃娃。
“阿娘。”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谢栀只见身下的灌灌手里拿个小竹筒,踉踉跄跄地跑到她身边,撒了一地的水,里头装着几只活蹦乱跳的小虾。
他递到谢栀面前,想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