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门被推开,从门缝里溢出比外头宴会厅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嘈杂音乐,他皱起眉,看到变换的彩色灯光中,谢星熠歪躺在沙发上,完全已经不省人事,而嘉鱼坐在他身边,穿一件豹纹超短裙,脚上的高跟鞋蹬了,赤脚翘在茶几上,手里转着一个物件。明明该是很太妹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正确,以及呼吸般的自然,好像在这个空间里,她就是一切规则的制定者,违反她意志的才是怪胎。

“七点三十五分。”她按掉音乐,念出墙壁挂钟上显示的时间,脸上完全没有被他发现的惊慌,反而像是特意等了他很久,连笑容都显得坦荡真诚,“比我猜的时间还早。”

谢斯礼没说话。

他取下面具,随手丢到一边,既不前进也不开口,只是站在光影交错中看着她,目光发沉。

小智探头探脑,偷偷将门掩上。

包厢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他们谁也没有急着打破沉默,隔着一段距离,安静对视一段时间,嘉鱼才收敛起嘴角的笑,主动开口道:“爸爸,我不想和你绕弯子,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聪明人的交锋无需啰啰嗦嗦多费口舌,他很快预感到她要问什么问题,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她说:“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她的问题没有变,他的答案自然也没有变,他看着她,声音如常:“我知道。”

“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我实现,对吗?”她点破一个谁都知道的秘密。

他就不说话了。

这次的沉默更像一种心照不宣的残忍。

嘉鱼笑了一声:“我后来才想明白,其实你是个很重诺的人,重诺的人在承诺时会更加谨慎,你不会轻易允诺你做不到的事,所以当我那样问你,你只是答了‘我知道’,而不是‘我会送你’。你在跟我玩一种文字游戏。可我宁愿你跟我直说。”

“我跟你直说了,你就会放弃吗?”

虽然是疑问句,用的却是反问的口吻。反问表肯定,她挑起锋利的眉毛,表情张扬,嘴角笑容扩大,给出他预判的回答:“当然不会,为什么要放弃?这是我应得的。”

他无意在此处同她长篇大论,去做谁也无法说服谁的争辩,更不想在一个脱离他掌控的空间里批评她尽管他心底的怒意让他确实有过这种冲动,但身为这个圈层的人,他还是不可免俗地讲究着一种虚伪的体面。这种体面让他即便怒极,也在挑选尽量平和的用词:“小鱼,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回去?回去就能谈拢吗?我看不是吧?既然谈不拢……”

她停下转动的手指,将指间把玩的物件举高,神情呈现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平静下又埋藏着难言的疯狂,“那还不如做个了断。”

他顺势将目光聚焦到她手上,看清了她指尖的东西。

一支注射器。

说的更具体点

是一支装有透明溶液的针管注射器。

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针管,任谁也不会将其误会为治病的工具,恰恰相反,它是罪恶,深渊,地狱

一切万劫不复的代名词。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领悟到嘉鱼的意图,知道他究竟养出了一个怎样的疯子。

最初发现她和谢星熠厮混,他还以为她只是想拿这件事气他,像妻子通过出轨报复冷心的丈夫。可后来沉下心想了想,他更倾向于认为她别有所图,因为嘉鱼在他的认知里并不是一个以情绪为导向的人。拿出轨报复一个男人,以为他会痛心疾首,就像小猫攻击巨人,只是一种自作多情的反击,不仅无人伤亡,还会成为一种供人玩赏的“可爱”的笑柄。她没有这么蠢,她的报复也不该如此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