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一巴掌(上)
梁钧时知我冷暖,严昭悉我悲欢,冷暖是人生不可或缺,悲欢有自控力的人尚且能收放自如,我掂量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千方百计要和严昭一刀两断,梁钧时偏偏在我懊悔回头的一刻赐予我致命一击,我畏惧最后一无所有,既声名狼藉,又付诸东流。
我注视着他,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涩如鲠在喉,“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会议结束你出门了是吗。”
他一怔,“你打了电话。”
我说是,凌晨三点钟的时候。
梁钧时的脸颊在后槽肌的咬合下凸起又塌陷,他不擅撒谎,或者说,他从未对我撒谎,他摩挲着我裙衫的流苏,似乎有些方寸大乱,“我睡着了。”
“你睡觉浅眠,刮风都醒,怎么昨晚睡得这么沉了。”
梁钧时的工作性质非常危险,高度的警惕是他一贯表现,吃喝拉撒无一例外,我踹了被子他都晓得,结婚五年我几乎无须自己掖被角,他总在第一时间替我做好,我不知是喜是忧,一个诚不欺我的男人,竟与我隔山隔海。
他为自保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唯我能分辨他的真假,他似是而非遮掩着,“大大小小的案情分析四五场,铁打的也捱不住了。”
我强颜欢笑深呼吸,驭夫有术的妻子懂得适可而止,尤其外人在场时,成全丈夫一家之主的尊严是重中之重,涉及道德伦理的大事没证据的弱势方急于戳破害人害己,我抚摸着他眼角的交错而生的皱纹,我摸一厘,心脏揪一厘,痛得刀绞般,“你不爱惜身体,我劝你又不听。”
我没再穷追不舍,梁钧时明显松了口气,他抱住我更亲密了许多,“是我的错,不该让你担惊受怕。”
衣冠楚楚的男人像哑巴,自始至终翘着二郎腿看大戏,不打岔不出声,倒有了如执掌的架势,眉飞色舞间矜持又纨绔。
梁钧时温柔梳理我鬓角的碎发,“上楼休息。”
我指着冒热气的茶壶,他摁住我手背,眼色示意我,我一刹领悟了他的心思,梁钧时不喜欢我接触他相同圈子的人士,即便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他仍有所避讳,上流社会争斗的是势力,博弈的是计谋,金字塔尖最残忍的人才能惊涛骇浪游水花不沾身。
高深莫测的林焉迟,梁钧时是防备的,他舍弃了礼数周全也不打算介绍我们相识,倒是前者的演技无懈可击,他伸出用方帕擦拭干净的右手,“这位是梁太太。”
梁钧时骑虎难下,迫不得已臂弯揽住我,“我夫人,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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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触碰林焉迟的指尖,迅速缩回,仿佛有几分心虚,他面不改色打量我,“我和梁太太许久不见了。钧时记得吗,曾纪文在奎城的义子婚礼上,我们一桌。”
梁钧时饮着茶,没多大兴趣,“我没印象了。”
我脱口而出,“他的义子?”
我陪梁钧时出席的应酬屈指可数,婚礼我脑海有模糊的痕迹,90年代末期老牌巨鳄曾纪文大势衰败,他的时代终结,新一代枭雄严昭彻底骑在他头上,而后者是工于心计的商人,在明面不露半点声色,待人处事仁善客气,因此持续了三十余年的两路纷争在精疲力竭下偃旗息鼓,打破僵局偶有往来,是情理之中的差事,官家策略一向以和为贵,梁钧时纵然不情愿,这面子顾忌局里也得给,他没告诉我婚礼的主人是谁,曾纪文全程未露面,我是一无所知的。
严昭曾调查了林焉迟的底细,他和曾纪文有一段埋葬在海底的不可告人的关系,难道是失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