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满面谄笑地捧酒盘子来。那酒竟是盛在小银角中。甘老爷取了一个啧啧称奇。向甘十二道:“咱们泉州虽也富庶。但哪有这般讲究。”
甘十二坐立难安。老父是匆忙出门。或许是真没带钱。他自己买个书还是问娘子借地钱哩。哪里来地那许多结酒钱?他探头朝外望了望。甘礼并未跟着出来。只得拉住店小二。道:“前头凤凰山下地程家你可晓。替我去请了他家地少爷来吃酒。赏钱回头给你。”
“能在凤凰山下住地。咱哪有不晓得地。客官且稍坐。立时就来。”他们请地客竟是程家少爷。果然是有钱人。我并不曾走了眼。店小二心中庆幸。脚下跑得飞快。从饭桌子上把程幕天请了来。
程幕天到得酒楼。见请他吃酒地是甘十二。脸上立时爬满了霜。道:“我正吃饭呢。还以为是哪个生意人唤我谈事。这才忙赶了来。你一个读书人。怎地上这种酒楼来?”
甘十二悄悄把济楚阁儿里的甘老爷指了指,道:“我请你在这里吃岂不便宜,咱们不点花牌就是。”说完又指了指旁边眼巴巴的店小二:“哥哥先替我把赏钱给了。”
程幕天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他没带钱,喊他来做冤大头,他哭笑不得唤程福来打发赏钱,道:“你没钱还带你父翁来这里吃酒,我可没得钱借你。”甘十二大呼冤枉:“我是被他硬拉来的。”
这世间哪有老子带儿子吃花酒的事体,程幕天不信,但甘老爷到底是长辈,他既来了,不好不替他出钱,便瞪了甘十二一眼道:“这钱一并记在你账上,记得要还我。”
甘十二见他点头,连叫了几声好哥哥,带他进去见甘老爷。甘老爷虽不大了解程幕天,却晓得他的老子程老爷是个古板人,宁愿往家一个接一个的买人也不肯招伎的;他估摸着老古板教出来的儿子定也是个小古板,就不大愿意与他同桌,只道:“你们小辈同我坐一起,没得受拘束,不如到旁边另包个阁儿快活。”
程幕天本就不久待,听了这话很欢喜,出来叫程福数了几张会子递给甘十二,道:“这些够你结酒钱了,你且陪着你父翁,我还回家吃饭。”
甘十二却不肯放他走,央道:“哥哥,你且陪我坐会子,不然叫我娘子晓得我来吃花酒可怎么办?”
程幕天拉住了胳膊走不动,只得同他在甘老爷隔壁的济楚阁儿里坐下,唤了店小二来上酒。甘十二见他板着脸,自己连个说话的人也无,就招呼旁边站着的程福道:“吃酒还要甚么尊卑上下,你也来坐。”程福是爱煞此等酒楼的人,闻言忙应了一声,再朝程幕天那边瞧了瞧,见他无甚异议,就自搬了个凳儿在八仙桌边坐下。
甘十二唤店小二多拿了个小银角来满酒,递到程福面前:“若遇见我家娘子,还劳烦你遮掩一二。”程福笑道:“甘少爷你才成亲就敢收通房的人,还怕我家三娘子怪你吃花酒?”甘十二将手里的小银角转了一会子,闷声道:“你说的是,她哪里会怪我,只会闷在心里甚么都不说。”
程三娘是自出去的主子,程福不敢论她的是非,侧头瞧见程幕天对着窗外凝眸深思,问道:“少爷有事?”
程幕天收回目光,甚是苦:“午哥还只会叫娘,不会叫爹,怎生是好?”
甘十二一口酒喷到程身上,程福借着替他抚背,偷笑不止,二人笑来笑去乐作一团,俱道:“似你这般吃酒还想着儿子的人,委实少见。”
程幕天看了他俩一眼,道:“我不过想想儿子,有甚么好笑,我还没笑话你们怕娘子呢。”程福不敢说自己不怕阿竹的棒槌,马上缩了头只吃酒。甘十二不以为然:“我那不是怕娘子,是疼娘子。”
程幕天道:“既然疼她,就莫叫她成日里去哭着烦扰她嫂子,以为她嫂子同她一般无事呢?”
甘十二怔了怔,道:“她